抱月入怀+番外(43)
冷清和简桥的作品在最后一组出场,基本算是这场比赛的重头戏。一个是近两年崭露头角的水墨新秀,当年第一幅作品亮出来就一鸣惊人,被顾千凡夸成了心尖尖上头的骄傲,冷清也就一下子被众多目光聚焦放大细细观瞧,成了镁光灯下只有黑白色彩的人物。
这势头和气质,像极了当年拿着作品无声乍现在众人视野的老陈。有人甚至觉得这也许就是老陈当年的样子,少年光景,意气风发,默然不语,却吸引了所有目光。
而另一个,自然就是既有绝对水平,又有相对争议的明月。在老陈一鸣惊人后的十几年间,明月是第一个和他相提并论的年轻人。“油画天才”出现了第二个,他一走,这位置又开始寂寥落寞起来。
参加画展,与商业公司合作,获得油画金奖……明月的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步步走向山顶,走向那不胜寒的高处,让所有人看见了他毋庸置疑的实力。就连拿到金奖的时候,都用一句意味深长的“这个奖是我捡来的”话语惊四座。
偏偏他在最顶峰时笔锋一转,放下刮刀丙烯调色板,拿起了白云勾线小叶筋,毅然跨步往另一座山去了。
这一去倒也没有默默无闻重新从最底处开始,倒是跨着大步子,一下又超越了许多人。
于是外界也就都明白,原来明月要画国画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谋,私底下已经学了不短时间。
冷清和简桥同时起身站了起来,顾郁也跟着站起来,在他们身后叽叽喳喳地激动唠叨着:“加油!加油!不要紧张!加油!……”
简桥撩起衬衫的袖子,折好回头看向他:“好想念师父,他比较安静。”
“嗯?”顾郁一愣,一下子住了嘴。
冷清把手里的小熊递给了顾郁,和简桥并肩走上了舞台,拿起话筒讲解他们的设计过程。他们刚一走上台,画舟堂的热心粉丝们就喧闹了起来,媒体的长.枪短炮纷纷绝命闪烁,顾郁被这个阵仗给激得更加兴奋了,甚至有强烈的去粉丝手里抢一幅画拿在手上晃来晃去的冲动。
“哇,冷清好帅。”隔壁的选手一双星星眼看着舞台,和她的队友说道。
“我就更喜欢明月这种,”队友说道,“虽然只看得到眼睛,但是听声音就知道比冷清有魅力多了。”
顾郁本来只是听个乐呵,没想到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天儿来,说完长相说身材,说完身材说穿着,没完没了,吵得人心烦,他都快听不清冷清和简桥在介绍什么了。
顾郁没好气地转过头,说道:“多学习学习吧,你们分儿那么低,他俩才看不上你们呢。”
“关你什么事啊!”旁边的女生被说之后一脸羞愧地炸了毛,“烦死了,就你厉害。”
顾郁眼睛一瞪,得意洋洋:“就厉害就厉害,待会儿分出来吓死你们。”
不愉快的吵嘴结束之后,顾郁骄傲认真地看着台上,不过也没太听进去他们在讲什么,都是些很专业的东西,他听不太懂。一会儿想着冷清穿那么少冷不冷,一会儿想着简桥身上的那条九分西裤怎么那么合适,一会儿还想着简桥会不会给简开开也做一套胖乎乎的西装穿在身上。
PPT上突然出现了一幅画,现场的观众们惊叹一声,一下子把顾郁拉回了思绪。
“这是我们设计最初的灵感,”简桥侧身看着演示动画上的图片,言语里带了几分浅浅的笑意,“这是我第一次到画舟堂学画时,画的一幅写生画。”
远山,近泉,天空,绿草,荫蔽,木亭,石阶……在这幅画上,一切都是那么流畅自然,平和中透露着所有人都向往的恬淡宁谧的美好。在或深沉暗淡、或轻快浅亮的绿色中构成了不可打扰的安静与和谐。
亭子里坐着一个少年,穿得单薄清爽,怀里抱着书包,脑袋上戴着耳机,靠在柱子上,眯着眼睛睡得很香。
顾郁看着屏幕,一下子愣住了。
“国画讲究师造化,而我们认为,生活中,万事万物皆可师造化,自然,给我们无穷慨叹和启迪。”简桥说道。
他们讲完了设计理念,就在尾声谢幕之前,冷清突然拿起话筒,沉声说道:
“画里的这个人,是顾老先生的孙子。大家大概都很关心他,频频猜测他的生活和品格。在我心里,他可爱、单纯、贴心、一尘不染。他是我最让我感觉到生活温暖的小孩。各位在说话写字时,还请多怀善意。”
全场倏然静了下来。
冷清居然说了一段和作品无关的话。
竟然为顾千凡的孙子说话了。
竟然一下子没有那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了。
顾郁愣着神,一直到冷清和简桥走下台回到前排坐下才缓过神来。
他二话不说,钻到两人脑袋中间,因为座位挡着,以极其别扭的方式抱了抱他们。
“你们好帅。”顾郁说。
冷清浅浅地笑了一下,简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一直到乱得像鸡窝才收手。
到了打分环节,大家都屏息凝神。上一回易向涵和赵觅山来参赛的时候,拿的是银奖,与金奖以毫厘之差失之交臂。这一次画舟堂能否拿到金奖,自然也备受瞩目。
评委给的分基本都很高,和马溪的团队得分不相上下,不到最后一位,还真的难以辩输赢。
最后一个评委的打分揭晓,综合得分冷清和明月组更胜一筹。顾郁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去,松了口气。
第一轮结束,还有后来的观众投票环节和老师点评环节,以及最后的结果展示环节,一环接一环下来,冷清和简桥这一组的分数都略高于马溪组,没有意外的话,金奖恐怕是十拿九稳了。
观众投完票是中场休息,顾郁起身去外面找洗手间,正碰到一个工作人员着急忙慌地拿着文件往办公室方向跑,把他猛地撞了一个趔趄。
“不好意思!”工作人员小伙儿喊了一声,跑了两步就突然停下了,从外套兜里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顾郁环顾四周,想问问他洗手间在哪儿,看他正在打电话,只好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
好在小伙子的电话挂得挺快,顾郁赶紧拉住他问道:“请问洗手间怎么走?”
“就在办公室旁边,”小伙子心急如焚之际灵光乍现,“你过去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到办公室?我有急事儿。”
顾郁接过他手中的文件袋,点了点头:“好。”
小伙子道了谢朝门外跑去,顾郁拿着文件,看了看上面的字——观众评分表。
观众评分表竟然就这么轻易给到一个外人手里了?送过去是快是慢看样子也根本不要紧,主办方多半只是走个形式,没把大众的评价当真,态度随便可见一斑。
顾郁东拐西拐南北乱窜,在后台房间里走来走去,愣是没找到办公室在哪儿。
他走到走廊最里面的那间屋子前面,上面挂着“闲人勿进”的牌子,不让闲人进,不是扫帚间就是办公室了吧。他抬起手准备敲门,屋里突然传出了一男一女的谈话声。
☆、27
“画舟堂上回的画展结束之后,咱们的记者采访过一次老陈,他那时候作出的评价很客观,有褒有贬。为了马溪他们那组夺冠,就把老陈的话剪辑了一下,说了冷清那组艺术表现上面的一点儿不足。老陈都放话了,这样一来,大家还有什么话说?”
在房间里的另一个女人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们俩可是顾千凡门下的,在国画这个圈子里,顾千凡的造诣有目共睹。这么做,总还是会落下笑柄,外界少不了嚼舌。”
“你担心什么?”男人笑了,“顾千凡有学生参赛,不管结果如何,都要避嫌。就算他心里不服气也只能憋着。我看他这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咯。”
顾郁听见这些话,心里猛然一沉。
女人叹了一口气:“哎,冷清他们挺可惜的,尤其是明月,刚转到国画的时候大家那么关注,现在都盯着他会拿什么成绩,都觉得他俩是夺冠热门,这下倒好。”
“就算可惜也没办法,哪儿有绝对公平呢?”男人说,“马溪的作品被金主爸爸盯上了,给钱的喜欢咱们主办方就得喜欢,还得给个好名次。意见一致,合同谈成,皆大欢喜。”
“那些评委,都不知道这个事吧?”女人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