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入怀+番外(23)
“不是。”简桥丢下这两个字,走出了画室,站在走廊上,靠着墙发了一会儿呆。
没有谁对他不好,他做什么事情也并不是非得有什么委屈的原因。他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从来不去想会有什么后果,在那一刻他觉得应该这么做,就义无反顾地做了。
就算有原因,就算有一些想法,一些其它的考虑,他也不会想得太清楚透彻。人往往在最清醒的时候,做自己将来最后悔的事情。
他本来想打电话给顾郁,借一件外套穿一下,不过走出来就觉得没那么冷了。他好像有点儿明白冷清为什么要叫做冷清了。
冷清走了出来,往庭院外走去。简桥站在原地想了想,跟着他走了出去。
冷清靠在门框旁,低头抖了抖烟盒,点上一根烟,烟草味混进了空气,沉沉闷闷的。
简桥跨过门槛,站在了他身旁,问:“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冷清没有直接回答,默然地吸了一口,飘忽的烟雾缭绕着他的指尖。他不回答,简桥也就没耐心再问下去,但他想知道答案。
“说话。”简桥压着性子冷冷地开口。
他到底想听的是代表着事实与过往的真话,还是一个让他更加舒坦一些的心灵慰藉呢?冷清不明白,简桥自己也不明白。
“离开你……们之后。”冷清说。
简桥问:“三年了?”
“嗯。”冷清应声道。
三年了。
被呛人的烟味熏久了的麻木的感官,终于有了一些不安与波澜。
老朋友,别来无恙,整整三年了。
☆、14
“我碰到陈方旭和他女朋友了!”顾郁说,“就上次被欺负的那个女生!”
“……哦。”简桥应了一声。
“你们在干嘛?”顾郁看了看桌上的草稿纸,上边儿写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词语,看不太明白。
简桥看了一眼冷清,示意他回答顾郁的问题,不过冷清没回答什么,把笔放好站了起来:“我先走了。”
冷清一走,简桥把纸笔收进书包,也站了起来:“我也走了。”
顾郁一脸问号,跟这两个木头说话为什么这么费劲?他跟着走出去,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回屋写作业了。
时间哗啦啦地奔腾,一通酣畅痛快的冲刷过后,还剩下背不完的单词、写不完的习题、画不完的作品、睡不够的懒觉。
很长一段时间,顾千凡都闭口不提小宝爸妈来找他的事情,他固然难以接受顾小宝离开他的生活,他也没问顾郁心里有什么想法。
不过顾郁一天要暗示八百遍和顾老爷子生活在一起才是唯一的幸福,吃饭要说喜欢爷爷吃的清淡口味,买水果要挑两个人都爱吃的青枣和芒果,就连出门也时不时借走老爷子心爱的遛狗专用小电驴。
也许这是他能给的仅有的安全感了,虽然爷爷不问他怎么想,但他不能什么都不说。
画舟堂的画展在城里流行了一阵,刚好国庆放假,喜欢美术的来欣赏,不喜欢的来给朋友圈凑凑数。不过除了之前的那些作者们,半路杀出来一个明月,这件事儿确实引起了一些注意。
简桥之前学油画的师父气急败坏地问他为什么不画油画了,记者们也频频猜测他的动机,就连他妈妈也打电话来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关于外界的声音,简桥不想理会,顾千凡也就为他挡得严严实实。真正的高手从来不博噱头,只靠实力说话。
简桥想起他的偶像老陈,一个从来不靠作品以外的东西获取关注的真正的艺术家。他也在这座城市,一个人安静地画着。他长什么样子,声音好不好听,这些都很少人知道。那些在街上、河边、山上,简桥见过的背着画板的人,或者行色匆匆的过路人,会不会其中就有他呢?
秋天真的来了,裹挟着冷风钻过城里的每一条街道。大家开始都穿上了长袖,太阳不再火辣辣地烧,雨后的空气越来越凉爽了些。
简桥和冷清常常来画舟堂,待在顾千凡留给他们的小画室里。简桥画完了油画,告别了之前的工作室,现在就成天往画舟堂跑。
他和顾郁也就成天出双入对的,一起放学,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形影不离,看着哥俩好似的。后来陈方旭问他,他就说了顾郁是顾千凡的孙子,自己是“明月”。他知道了,杨佳晴也就理所当然地知道了,激动了几天之后开始频繁地打探关于她的偶像舒牧的消息。
周五早上,简桥和陈方旭一块儿去吃饭,吃完了并肩往教学楼走,要路过一条一夜小雨过后湿漉漉的小路。
“待会儿上完外教课去吃海底捞吗?”陈方旭问。
“跟谁?”简桥问。
“就咱们宿舍啊。”陈方旭说。
简桥笑了:“心真大。”
陈方旭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哎呀无所谓啦,我知道你跟蔡哲关系不好,兄弟我肯定坚定表明立场站在你这边儿。”
简桥疑惑:“是我站在你这边儿所以才跟他闹掰的好吧?”
“对对对,”陈方旭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我女朋友从小就谈恋爱,辣条橡皮大白兔,警告处罚请家长,台风地震泥石流,多少事儿一起过来了,什么风浪没见过,又不可能被抢走。”
简桥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但你还是多留个心眼。”
“好嘞,”陈方旭比了个OK的手势,“所以你去不去吃海底捞?”
“不去,作业没写,还要画画,”简桥说,“顾郁还要等我。”
陈方旭偏着头,把脑袋靠在他肩上,走起路来一抖一抖的,伤感地说道:“你现在成天跟他玩了,我不是你的唯一了。”
简桥啧了一声,把他的脑袋扒拉开了:“滚蛋。”
不过简桥到教室的时候,顾郁还没到。他等了一会儿,等到早读课开始了,顾郁依旧没有来。
他拿出手机,拨了“顾小宝”的电话,铃声第一次响的时候没人接,他于是隔了几分钟之后再拨了一次。
铃声又响了起来,差一点儿又要走向无人接听的忙音,电话突然打通了。
“……喂?”电话那头慵懒的声音传来。
“怎么没来上课?”简桥问。
“……为什么要上课?”顾郁迷迷糊糊地说道,一听就是还躺在床上。
“单周啊,当然要上了,”简桥说,“记错了?”
顾郁沉默了一会儿,虚弱地说道:“帮我请个假吧,我病了。”
“哪儿病了?”简桥问,“感冒了?”
“就……”顾郁想了想,“脑袋疼。”
“是不是着凉了?待会儿我给你买药带过去。”简桥说道。
“……不用了,”顾郁说,“我睡会儿就好了。”
“是吗?”简桥问,“是不是九点四十五下课铃一响就好了?”
“也可能要更久,”顾郁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我要死了,不说了,记得帮我请假。”
“快点儿过来,”简桥说,“孙子才帮你请假。”
“啊——”顾郁在电话那头绝望地哀嚎了一声,“求你了——”
简桥没理他,挂掉了电话。
行不通了,怎么办呢?顾郁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躺在床上想了想。
三十六计之——瞒天过海。
顾郁拿起手机重新打了过去,电话铃一响,很快就被接通了。
“想通了?”简桥问道,依稀还能听见那边同学们朗朗的读书声。
“今天爷爷心情不好,我陪陪他,”顾郁说,“和他一起遛遛狗,增进爷孙俩的感情。”
简桥笑了:“我早上问师父画画的事情,你说巧不巧,他正好在遛狗。”
顾千凡!你这死老头儿起那么早干什么?!没办法,战术败北,只好换招。
三十六计之——借刀杀人。
“我不高兴,爷爷也不高兴,”顾郁说,“爷爷不高兴的后果,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简桥回答,“还能吃了我不成?”
简桥居然不怕顾千凡?
有骨气!上一个不怕他的弟子还是易向涵,在撮合易向涵和顾郁这件事情告吹之后她就更加肆无忌惮了。此计未遂,宣布败北。
三十六计之——走为上计。
“我不管,反正我不去了,”顾郁说,“你看着办吧。”
“那就算你旷课了哦,顾小宝?”简桥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