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入怀+番外(131)
齐子瑞心情烦躁,拿起床头的水杯发了疯一样地掷下去。水杯砸在那颗赤.裸裸的真心上。然后他又开始丢水果、牛奶,甚至护士发给每一位病人的一年只能收到一枝的玫瑰。
那个求爱的男人精心画出来的爱心图案被毁坏,也发起疯来,双眼通红地在地上打滚,用丢在雪地里的水杯和玫瑰砸自己的脑袋,砸得鲜血直流,指着窗户大骂要杀了他,然后被两三个护士拽走。
不过对于齐子瑞来说,这都无所谓。那株在情人节被护士施舍的玫瑰,别人都当宝贝,但他不屑一顾。
因为那个拯救他的人,拥有一片玫瑰花田。
简桥来看他的时候,几乎每次都会带上几朵玫瑰花,掰掉硬刺,放进床头的小花瓶里。花瓶是塑料的,他试过,怎么也砸不碎。
这样的时间很好,因为简桥只属于他一个人,就像他多年来渴望过的那样。
然而今年的情人节没有人来探望他,齐子瑞毫不意外地发火了。他踢翻桌柜,和那个求爱的男人打架,打到鼻青脸肿,护士姐姐们轮番来哄他也没消气。
他双眼通红,目光锋锐狠厉,神色充斥着像要将谁一拳打死那种暴戾,抓着一个护士姐姐大吼:“他为什么没来找我?他怎么不来看我?!”
好在护士已经见惯了这样的病人,安抚他道:“他可能在忙呀,我们给他打个电话好不好?”
其实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很像一个撒泼打滚要吃糖的小孩儿。
电话接通,电流声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子瑞。”那边轻飘飘地传来两个字,听起来疲累至极。
“简桥,你……”他本来想直接问为什么不来看我,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一种说法,“你在哪儿?”
简桥其实情绪很不好,但还是一下就猜出他的心思,沉声哄他,“我在路上,待会儿就到了。”
别的房间的病人都睡了,但齐子瑞的房间里依旧亮着灯,没有人敢来劝他,任由他孤零零地等着,那个被他搞砸求爱现场的男病人又来砸他的房门,护士们好不容易平息了两个人的怒火。
夜渐深,简桥还没有到,齐子瑞站在窗边默然等他来,看着窗外昏沉沉的夜色,世界安静地如同在最隐秘的森林下了一场无人知晓的鹅毛大雪。
过了半晌,倦意浓重的他蜷缩在墙角,靠着窗帘渐渐睡着。
恍惚中他好像梦到当年那个简单干净的少年,他温润如玉、一尘不染,背着画板走在前面,阳光正好,他转回过头笑,招了招手,“子瑞,快一点。”
于是自己迈开步子跟上去,闻到他身上清淡的香味,于是闭上眼,靠得更近。
空荡的画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简桥穿一件短袖趴在桌上睡觉,脱下的衬衫搭在椅背上。
齐子瑞坐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拿下他的衬衫抱在怀里,悄然低头,闻到上面熟悉的香味。
那时候简桥一直都是老师最欣赏的小画手,同学们都想和他交朋友,往他的柜子里放巧克力,和他一起分享颜料,但是慢慢地,没有人再接近他。
原因是给他巧克力的女生某天打开自己的柜子,发现里面有两只死掉的大蜘蛛,和他分享颜料的那个男生某天惊觉自己的画板上被画满了骷髅。
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大家都渐渐找到了根源所在。
只要谁接近简桥,就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他们往简桥身上看,就会发现有另一个炽热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总是跟在简桥身旁的齐子瑞那么毫不掩饰地微笑着,用极具侵略性的幽深眼光看着别人。
低头画画的简桥从来不知道,总是以为是自己不讨人喜欢,别人不愿意接触他,于是他也很有自知之明地与众人保持距离。
有一天,油画班里来了一个新同学,他的话比简桥还少,性格冷清得要命,就连名字都叫冷清。
这个男生长得很高,身材颀长,出去写生的时候,总是背着画板走在队伍最后面。
最开始察觉到不一样,是因为简桥总是会在路边停一停,像是在等后面的人。
后面只有冷清。
这下轮到齐子瑞催促他了。他回过头来,笑得人畜无害,温声道:“简桥,你怎么走得这么慢啊?”
简桥清浅一笑,摇摇头。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冷清一鸣惊人,绘画的水平居然不比简桥差,甚至可以说在简桥之上。
他们两人自然熟络起来,一起去写生,一起讨论光影和透视。
油画班里的其他学生们都提着一口气,终于在某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那些他们遭遇过的事情发生了。
冷清发现自己画板里的作品都被撕成碎片,但他没有吭声,当着齐子瑞的面不改色地把那些画纸扔进垃圾桶,然后背上画板跟上去,低声叫了声“简桥”。
简桥回过头来,等他靠近,两人并肩离开。
盯着他们的背影,齐子瑞坐在画室里,咬着水瓶的边沿,掌心覆在瓶身上,冰凉的水汽凝结成水珠,从他的指尖滴落。
过了两天,冷清的柜子里的颜料被打翻,洒得到处都是。
再然后,他的画板里出现了好几张动物死状的血腥照片。
三番五次之后,冷清终于忍无可忍,在一个晨光熹微的清早把那些照片扔在桌上,沉声问:“谁干的?”
其实其他的同学都知道是谁,但没人敢开口。
就连简桥,也从不知道这些事因何而起。
一个宁静的中午,画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简桥一如往常趴在桌上休息,齐子瑞坐在他对面,手肘撑在桌上,死死地盯着他一整个中午。
画室外走近一个身影,一直到站到门口。齐子瑞转头看过去,朝冷清笑起来,梨涡浅浅,一脸温和,唯独那双眼里的目不转睛让人毛骨悚然。
回想起来,这应当是他走向疯狂的开端。
睡梦模糊中似乎有人在抱他,臂膀搂住他的腰身。齐子瑞迷蒙地睁开眼,忽然笑起来,“简桥,你来了。”说完又去看床头的塑料花瓶,里面插着几枝新鲜的玫瑰花。
“嗯,”简桥轻声应他,小心地把他扶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睡吧。”
深夜,房间里光线昏沉,简桥坐在床边撑着脑袋昏昏欲睡,黑暗里唯独齐子瑞还醒着,睁着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
回想起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像疯了一样,失去了心智,也没了清醒。
自从齐子瑞知道关于简明月的事情那一天,就开始抓住了简桥第一个把柄。
每当简桥稍微离他远一点点,他就说:“简桥,简明月已经被你弄丢了,现在又该我了是不是?你就是要把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全部丢掉是不是?”
而这些时候,简桥从来都是不善为自己辩解的,只能说出一句无力的“不是……”,然后满怀内疚地回到他身边。
齐子瑞向来是很得意的,他实在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简桥最在意和最脆弱的东西。
后来终于等到了那一天,冷清因为心脏病服用了大量药物,渐渐色弱,离开北方到外地去上学。
齐子瑞一直告诉简桥是冷清都是因为他才走的,他一直在做他最擅长的事情,那就是让每一个生命中重要的人都渐渐远走。
就像简明月那样,他会反复地让简桥猜测,简明月今天是不是还活着。
“子瑞,不要说了,”简桥咬着嘴唇面色惨白,一遍遍地央求他,“子瑞,我求你……”
那时的他浑然不知,其实这是简桥最初的求救。
就从一句简简单单的“别说了”开始,这样一句看上去再平常不过的制止。
在那些简桥濒临崩溃还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时候,齐子瑞就走到他身旁,对他轻轻说:“简桥,没关系,我还在,你不会弄丢我的对不对?你永远也不会。”
在冷清刚到南方最落魄的时候,简桥曾收到一个来自他的电话,但他并不知情,因为那已经被齐子瑞删了联系人,变成一串冰冷的陌生号码。
当时齐子瑞就在他身边,狡黠一笑,说道:“这种从其它省市打来的号码,通常都是骚扰电话,说不定还会窃取你的信息。”
“……哦。”简桥没多想,忙着画画就挂了电话。
这是他抓住的第二个把柄,是简桥亲手挂了冷清的电话,是简桥让冷清在这里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