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入怀+番外(11)
那个顾老爷子十分欣赏的青年画家老陈,应该算是个画界奇人,各个画类都有涉猎,技艺高超风格独特。但纵然是他这种遍地开花的旷世奇才,最擅长的还是油画。要论国画,水平并不及顾千凡。
顾郁走进了仔细看,笔法很细腻,光影恰到好处。只是署名那里,写的不是简桥,而是“明月”。
他指着名字回头看简桥:“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你画的呢,原来是明老师的。”
“明老师?”简桥笑了,“你认识他?”
“近两年油画界的新秀嘛,去年还得了国内青年油画创作的金奖,我爷爷还挺欣赏他的,”顾郁说着,悄悄靠近了些,凑到简桥耳边,偷鸡摸狗似的悄声说,“我听说他是个男的。”
简桥皱眉:“这还需要听说么?”
顾郁如天雷劈顶:“你知道这事儿?”
“什么事儿?”简桥配合地问。
“他是男的!”顾郁的气息轻轻喷在简桥的耳朵上,痒痒的,在一阵阵空调吹来的冷风中还有点儿暖和。
简桥转过头去看他,没想到顾郁的脸靠得这么近,他一转头就能看见近在眼前的深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粉嫩嫩的嘴唇。
他立刻退了一步:“我…我知道。”
“嗯?”顾郁挑了挑眉,“他这名字取得这么阴柔优美的,我还以为他的性别是个秘密呢。”
“他是…是男的,”简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乱了阵脚,说话的时候心头有点儿哆嗦,“其实好多人都知道。”
顾郁只好放弃了自己知道了一个天下皆知的秘密的优越感,他看了看简桥,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他手插在兜里身子向前伸,弯着腰仰头严肃地看着他:“你紧张什么?”
简桥瞥了他一眼,迅速移开了视线,他该不该说顾郁这个姿势,自己能从他的领口看见他T恤里面的小身板儿。他想了想还是没说:“没紧张。”
“你移开视线了!”顾郁像在包拯办案似的,“你就是紧张了!”
简桥叹了口气:“你闲不闲啊。”
“别扯,”顾郁说,“你悄悄跟我说,是不是喜欢明月?”
“什么?”简桥一头雾水。
“你之前以为他是女的,今天才知道他是个男的,心里慌了吧?”顾郁想了想自己的推理,越想越觉得没毛病,这肯定就是真相。
简桥心累:“我说了,我一直知道他是个男的。”
顾郁瞪大了眼睛,模样看上去挺吃惊的,他站好了,再次靠近简桥,又开始压低了声音偷鸡摸狗地说:“你喜欢明月的同时,知道他是个……男的啊?”
这是他妈什么神奇脑回路???
见简桥不说话,顾郁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慷慨的样子:“没事儿!这个年代男生喜欢男生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天性使然嘛。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你要自信乐观,拥抱世界,相信世界会尊重、善待你们。不瞒你说,其实我也……”
“顾郁,”简桥心力交瘁地打断他的激昂陈词,“干正事儿吧。”
“……哦,”顾郁停止了发表自己温暖善良的见解,没停下几秒钟又突然问道,“你见过他吗?”
“天天见。”简桥说着,去抱出了自己说的那四幅作品卷轴。
“天……天天见啊?”顾郁震惊,“难不成你们已经确认关系了?”
简桥叹了口气,没理他,把卷轴轻轻放在地上打开了:“你看看这几幅合不合适,可以的话就带走吧。”
顾郁点了点头,在画前蹲下来看了看。是山水画、写意花鸟画,有水墨,也有工笔,每一幅都牵肠婉转,笔触实在柔和,像极了江南女子一针一线织出的水乡梦境。
他再看了看署名和印章,上面竟然用娟娟小楷端正写着两个字——
明月。
顾郁愣住了,猛地抬起头看向简桥:“明月……不是画油画的吗?”
简桥憋着笑,依旧蹲在地上,指了指顾郁背后盖着画布的画架。
顾郁转身,走到画架跟前儿,把画布扯了下来。画架上摆着一幅精美的油画半成品,画的是清河,河对岸中间有个穿白色裙子的年轻姑娘。
再看署名——明月。
顾郁转过去,手里攥着画布,和简桥四目相对。
简桥倒也不避讳,和他对视着,眼里铺满盈盈的笑意。
“……他画的?”顾郁愣愣地问。
“我画的。”简桥说。
“明月?”顾郁问。
简桥点头。
“油画金奖?”顾郁问。
简桥点头。
“男的?”顾郁又问。
简桥点头。
“……卧槽啊。”顾郁说。
“注意言辞。”简桥说。
他们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顾郁算是彻底反应过来了。简桥终于没憋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狂笑起来。
“你大爷啊!”顾郁怒吼,“简桥!”
在简桥哈哈哈没完没了的笑声中,顾郁希望此时此刻这里有一条地缝,或者天雷公公劈一刀巨雷把他砍死。这种尴尬就好比你跟一个大学高数教授说:“你知道吧,一加一居然他妈等于二。”
顾郁现在的窘迫比他当年小小年纪看新白娘子传奇时白蛇喝了雄黄酒一样强烈。
“你看看这几幅行不行吧,”简桥还没笑完,仍旧嘻嘻哈哈地说道,“可以就带走。”
“哎呀可以可以。”顾郁无地自容,只好硬着头皮把画都收好抱在怀里。他脑子里还在想自己刚刚说的那些屁话,什么“确认关系”,什么“天性使然”。他现在留下的泪就是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脑子里进的水。
简桥看他收好画,手撑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突然轻声说:“谢谢。”
“嗯?”顾郁一愣,“谢什么?”
“你说的,替我保守秘密。”简桥说。
顾郁眨了眨眼睛,在长长的反射弧上面旋转跳跃闭着眼,最后还是反应过来了:“……啊。”
“你说得对,天性使然。”简桥笑了起来。
顾郁顿了顿,也笑了。
☆、7
“爷爷!”顾郁抱着四个卷轴冲进顾千凡的房门,直接凑到正在午休的老爷子耳边,失控般地大吼,“出大事儿了!”
顾老爷子从梦中猛然惊醒,被吓得一哆嗦,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闹什么闹!这熊孩子!”
顾郁小心翼翼地放下卷轴,转身一扑跳到了床上:“出他妈大事儿了!”
顾千凡眉毛一皱眼睛一瞪,用力蹬了他一脚:“怎么说话的!”
顾郁深呼吸,努力冷静下来:“简桥。”
“谁啊?”顾千凡一头雾水。
“苟挤。”顾郁说。
“哦哦,”老爷子想起来了,“新学生,上回陪我去医院那个。”
“明月。”顾郁又说。
“什么?”老爷子又一头雾水,抄起枕头往他身上呼了过去,“一次说清楚!”
“简桥是明月!”顾郁喊道,“去年的金奖!”
“啊——”顾老爷子也在震惊中嚎了一嗓子,转而又冷静下来,“那是油画金奖,明月怎么可能来拜我为师,你说去找老陈还说得过去。”
“……他真的是,”顾郁赶紧把卷轴拿过来,一幅幅地打开摊在床上,起身去打开了灯,“您自个儿看吧。”
顾千凡一把拿起床头的老花眼镜,仔仔细细看了起来。写意画中传神,工笔画中细腻,远山近泉行云流水,几笔勾勒意蕴无穷,就连落款也是似云锦般秀丽,款款深情,毫不张扬。
“意存笔先,画尽意在,”老爷子道,“画得好!”
“您能想象吗,”顾郁说,“那个画油画的明月,把您面前的这些个玩意儿也整出来了。”
“当真?”顾千凡问。
“千真万确,”顾郁在画上一指,“看看,印章都有,还能有假?”
“别碰!”老爷子赶紧把他的手掀开,“他一个学油画的,能把国画都画到如此地步,很了不起了。你就说大师姐,从小跟着我学。这幅工笔当然是还不及她,要是大师姐的写意画也拿来和明月那幅比比,谁更胜一筹,我还真不好说。”
顾郁惊了:“这么厉害的吗?”
顾千凡摘下眼镜,很是沧桑地感慨:“后生可畏啊。”
-下午2:14-
媚娘和来福:牛逼啊,爷爷刚才夸你画得好。
辰沙与果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