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会读心(222)
她的小妹妹只比她小两岁,也就是说,她母亲离婚的时候就出轨并且怀上了这位小妹妹。但她占有欲接近变态的继父恐怕就不是这么认为的了。
“孩子究竟是谁的?是不是你那个混蛋前夫的?!”
身后是咆哮、玻璃碎地以及女人的哭嚎声,蒙筠关上门,隔绝了这一切地嘈杂,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艳阳。
“蒙蒙!这边!这边!”
背上书包的蒙筠扬起了笑容,随后又调整了一下这个笑容,将它变得完美:“来了!”
她一路小跑跳上了车,叽叽喳喳地跟着初中的同学畅想着即将开始的高中生活——
“诶?蒙蒙,你脸上是怎么了?”
“我化妆化上去的,羡慕吧?我教你啊。”
而这本日记的最后一句话让苏漾叹了一口气——
“太阳很大,母亲的哭嚎填满了我的空虚的心,我很快乐。我和我的同学们一样憧憬着高中生活,因为高中可以认识更多的同学,看见更多的丑陋。”
可怜又可悲。
这本日记完美地记录一个少女初三的这一年,也如实地记录了一个少女内心从平和走向扭曲的全过程。
苏漾相信这本日记并非伪造的,无论是从纸质、字迹变化还是从字迹中透露的心情,都是难以伪造的。更何况,以蒙筠十二年前的所为,伪造这么一本日记并没有太多的意义。
“蹄蹄?”
正在备课的柯顾抬头,看见苏漾怔愣地发着呆,关切道:“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蒙筠这个人,是可恨,但是也真的可怜。”
“虽然他们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我却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柯顾走到苏漾身边,拍了怕他的肩膀。
“师兄,我是不是太优柔寡断了?我现在觉得之前学校里那些自杀的学弟学妹她脱不了干系,但我还是觉得她可怜。”
“不,恰恰相反。”柯顾笑了笑,“这是我打算给我们的师弟师妹上课时讲的第一课。”
“讲什么?”最常规的课应该是犯罪心理学的概论,但是苏漾觉得师兄一定不会讲这么无趣又普通的第一课。
“主题叫《敬畏》。”柯顾缓缓道,“了解人心却不玩弄人性,懂怜悯,知敬畏。”
“雷朗、徐晗、乔安·金,还有老师内疚的蒙筠的事。我就开始想,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他们行差踏错。错的是天赋吗?可坏人有天赋,好人也有天赋。错的不是他拥有了天赋,而是因为他不懂得畏惧和界限。”
越靠近巅峰,越要明白界限在哪里,没有了界限,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蒙筠的故事。
————
对了,不用担心医生,毕竟蒙筠当年已满十四周岁了,而且两个人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
写这段其实是表明蒙筠是想过自救的,她的自救方式是抓住一个对自己好的救命稻草。但是最后的她选择扯断了这根稻草,也是她复仇的起点。
第214章 14·定罪
柯顾讲第一堂课的那天苏漾去了。
不是不忙, 也不是单纯想给师兄捧场, 他是真的想听一听。师兄说的, 也是他这段时间思考的,他们想要扞卫犯罪心理学在刑侦领域的运用,可现在情况恰恰是,更多的人把心理学用在了犯罪之上。
如果变成了一场竞赛, 那事态就失控了。
虽然师兄的一堂课也许改变不了什么, 但是蒙筠敲响了一个警钟,稚嫩的学生才是最容易受到诱导蛊惑的。所以原本只是给一个实训班学生讲的课, 柯顾联系了学院争取了一个大礼堂。也许是寇学林每届学生必提这对师兄弟,宣传工作做得太好,所以离开学校这么多年柯师兄威名仍在,整个礼堂人满为患。
坐在第一排的苏漾看着大屏幕上打下的一行大字——
《敬畏》——犯罪心理学中的伦理与道德,主讲人:柯顾。
大舞台上的师兄穿着铁灰色条纹的西装,带着无框的眼镜,稳重儒雅。苏漾笑着鼓起了掌, 但是他注意到了一点,他右边的男生可比他激动多了,双掌几乎拍得通红,掌声振聋发聩。男生的头发有些乱腾腾的,粗黑圆框眼镜,穿得不是那么合身的正装,但是看得出来,他对这场演讲很期待, 也很看重。
苏漾眨眨眼睛,不自觉地也用力了一点,有一种被比下去的感觉呢。
整个演讲很有感染力,苏漾发誓这不是自己的滤镜,而是因为右边的那个男孩子全程情绪激动,每当柯顾讲到悬念迭起的时候,他都很配合地倒吸一口冷气,当柯顾讲到最后抓到人的时候,他也表现出极其的亢奋。
苏漾摸了摸鼻子,如果他要是不认识师兄,估计会觉得这个人是请来的托。这么一想,苏漾再次陷入新的一轮内疚之中,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平和了?
等到主持人说下面开始提问环节时,苏漾右边的男生直接跳了起来。
众人善意的笑声响起,但男生却不以为意,他双目灼灼地盯着柯顾:“柯老师,我叫章俊阳,我想问您三个问题。”
“你说。”
“您觉得犯罪心理学在刑侦工作帮助大吗?”
柯顾笑眯眯地点点头:“帮助大,国内犯罪心理学确实没有国外那么成熟,但理论日渐成熟,各类更符合我们国家的犯罪行为模型也在日趋完善,不然我也不会回国对吧?”
这个回答幽默风趣,惹得众人笑了起来,柯顾看着脸上洋溢着信心的师弟师妹们也笑了,这是老师教给他的任务之一,至少让这些孩子们知道这个专业是有发展前景的。
章俊阳却没有笑,他认真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那您觉得现在刑侦工作中真的有充分地尊重犯罪心理学吗?”
这个问题让苏漾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中,他打量着章俊阳,双唇抿了起来。
柯顾的笑容淡了一点,但他的语气还是轻快的,他反问了章俊阳一句话:“为什么你觉得不尊重了?”
但当章俊阳眼中的喜悦一闪而过时,柯顾果断地继续道:“我在警局的职位之一是犯罪心理学顾问,公安局聘请我难道不足以证明现在的刑侦工作对犯罪心理学工作者是足够尊重的吗?”
柯顾没有给章俊阳回答的机会,因为他反问后就意识到了他掉进了男生的陷阱里,章俊阳并不怕问,而且他正在等待着能够长篇大论的机会。于是柯顾巧妙地偷换了一个概念,用着所有人的潜意识里的想法做了一个等式替换:尊重你=尊重你的工作结果=采纳你的工作结果。
但柯顾明白章俊阳想问的问题其实是,他们的工作成果是不是都被采纳了?
在特案组里,是的,李肖然几乎采纳了他们所有的工作成果。但是柯顾没有办法以特案组这样的特例回答这个问题,他可以让这些孩子们充满信心,但是他也不希望营造出一个虚假的乌托邦,因为在更多的地方,犯罪心理学就是被忽视的。甚至老一辈干刑侦的至今都不承认犯罪心理学的科学性。
这是现实,这也是他们这代人为之奋斗努力的目标。
既不能回答也不能不回答,既不能回答采纳了,也不能回答不采纳。所以柯顾抓住了章俊阳原本目的是为了制造冲突的“尊重”二字。
这个答案噎住了章俊阳,他目瞪口呆,不是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忽悠了,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又该怎么反驳?
苏漾忍着笑意,师兄可是法学院辩论队的主力,本来法学院最不缺的就是口才好的人,师兄还是其中的佼佼者,这种文字逻辑游戏他玩得比谁都溜。
章俊阳涨红了脸,眼看着柯顾要叫其他人起来了,他终于把最后一个问题憋出来了——
“您支持犯罪心理学定罪吗?”
来了。
苏漾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是这个问题轻松,是他隐隐中已经感觉到了男生的目的。惊心设计好的三个问题,不仅能激起学生中的理想主义的愤怒,顺利的话可以让柯顾整场演讲的努力灰飞烟灭。
“你是法学院的学生吗?”
章俊阳抿抿唇:“我是传播学院新闻系的大二学生,也是传播学院学生会长。”
柯顾点点头:“你既然对犯罪心理学感兴趣,我觉得你可以考虑选修一下法学院的课,至少听一听法理学、刑事诉讼法学和刑法学这三门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