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法则(66)
索炀站在那里,一边安抚不安的乘客,一边听着广播。
在过去的飞行中,突发事件并不少见,在各种突发事件中,索炀甚至不止一次受过伤,但是他从来没有害怕过,因为他很清楚,一旦他怕了,他的乘客就没人保护了。
在这个时候,飞机上的每一位乘客能依靠和信赖的就只有他们了。
索炀转头看向窗外,他们依旧在盘旋。
他的脑子里沈徽明的样子一闪而过,那个人坐在咖啡店里,翻着书,等着他。
机场上空,索炀他们这架飞机已经盘旋了两圈,原本坐在咖啡店等待的沈徽明看了一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起身走向了国际到达的出口,准备去看看飞机是否准时降落。
然而,当他走到那里,发现人群无比躁动,大家似乎都在眉头紧锁地讨论着什么。
沈徽明走过去,正仰头寻找那架航班的信息,突然就听见有人开始哭,嘴里说着什么爆炸。
他原本并不觉得这跟索炀的航班有什么关系,直到有机场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对等候在外的大家进行安抚。
哪趟航班?
沈徽明连续确认了三次。
他对飞机的各种突发情况几乎没什么了解,很多时候都是在新闻上看到,但也大都一扫而过。
在遇见索炀之前,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跟这个行业有任何牵连。
不是说飞机是世界上出行安全率最高的交通工具吗?
安全率最高的交通工具怎么还会有机械故障?
就算有,为什么偏偏被他们赶上了?
沈徽明脊背像是过电一样,瞬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像是在寒冬腊月被人生生淋了一桶的冰水。
他转身跑向朝着机场停机坪方向的窗户,手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他站到窗边,看着一架架飞机正常起落,没一会儿,他看到了那架载着索炀、不知道已经盘旋了多久的飞机。
他不确定,但又似乎很确定。
他的索炀就在那上面。
沈徽明不敢多想,更不敢去搜索飞机迫降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他只告诉自己,一切都没问题,不久之后索炀就会安全降落,然后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或许真的是坏事传千里,飞机还没降落,网上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程森的电话打了过来,说话的人却是周末。
“你在哪儿呢?”
沈徽明接起电话,听见周末的声音都在发抖,但他却十分冷静地说:“我在机场等他。”
周末停顿了几秒钟:“我遇到过一次迫降,我们……”
“别说了。”沈徽明看着窗外,打断了他,“我等他下班。”
周末此时整个人都被程森搂在怀里发抖,他遇到过,那是他最后一次飞行。
“我是想说,”周末尽可能保持镇定地说,“索炀比我专业多了,他能应对得很好。”
沈徽明笑笑:“是,放心吧,我在这儿等他下班。”
第63章
如果不是真的经历了意外,没有人真的会去考虑意外存在的可能性。
当飞机迟迟无法降落,当爱人被困在高空,当所有人都没法给出一个确切的、肯定的、一定会安全的答案,沈徽明只能默念:我等他下班。
沈徽明远离人群,他不能受那些人的干扰。
他相信,此时此刻的索炀一定在冷静、专业地应对一切,他的索炀像个战士一样,尽管没有铠甲,却护着他要守护的人们,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想象得出现在索炀的模样——语气坚定目光诚恳地在告诉乘客,他们一定能将大家安全带回地面。
所以,他也要相信索炀。
远处,有人在哭,有人闹,有人在祈祷。
沈徽明只是紧紧地攥着手机,眼睛始终看着窗外。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更不知道还需要等多久,但是他很确定的是自己会耐心地等着,直到索炀回到他怀里。
此时的机舱中,索炀正蹲在旁边安抚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老先生心脏不好,刚刚吃了药,紧紧地抓着索炀的手闭着眼深呼吸。
索炀最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他眉头紧锁,尽可能轻声细语地跟老先生说话,而另一边的宋恺也终于不再瞎胡闹,拿出了专业空乘该有的样子在安抚乘客的情绪不停地做安全提示。
老先生稍微好些了,睁开眼跟索炀道谢,他看了一眼窗外,明白他们还在城市上空盘旋。
“我是来看外孙的,”老先生握着索炀的手说,“本来女儿说要接我过来,但是她刚出月子,我舍不得她折腾。”
老先生转过来看着索炀:“孩子,你跟我说实话,咱们会死吗?”
索炀温柔地看着老先生笑了笑,轻声说:“不会,而且我们一定会安全回到家人身边。”
正说着,原本在经济舱的同事突然过来轻声叫了索炀。
宋恺接替索炀照料老先生,索炀起身过去说话。
“炀哥,”来找索炀的是一个姑娘,两人之前也偶尔会一起飞,说话时,姑娘眼睛都红了,“帮帮忙……”
他们这一趟,头等舱只有三位乘客,但经济舱人多,难免应对不过来。
索炀跟宋恺交待了一下,快步朝着经济舱走去。
一百多人的经济舱,此时躁动不安。
索炀看了眼时间,大致估算了一下,他们已经盘旋了两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快要降落了。
他们必须在降落之前安抚好每一个乘客的情绪,并且保证大家的安全。
从概率上来说,起落架故障引发的重大伤亡并不常见,但他们要做的是尽可能让每一个人毫发无伤地降落。
经济舱的几位空乘大都飞行时间比较短,唯一一个兼任安全员的男生还是刚来没多久,有几个情绪激动的乘客起了争执,差点儿大打出手。
索炀过去,一位位安抚,在他们的吵闹声中自己的嗓子都要哑了。
他的制服衬衫被一位中年男人揪住,对方愤怒地质问他、辱骂他,不管对方说什么做什么,索炀始终保持着冷静和理智,好言相劝、克制地安抚。
胸前的名牌被扯掉,衬衫的扣子也在拉扯间崩开了。
好言好语地哄着是不行了,索炀不得不厉声劝诫。
此时,机长广播再次响起,告诉大家准备迫降。
索炀来不及再跟这位先生“谈心”,冷下声音命令似的说:“先生,请立刻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眼看着飞机开始下降,那位一直撕扯吵闹的男人也终于放开索炀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索炀深呼吸了一下,再次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所有空乘人员挨个检查安慰,然而事实上,他们自己也很紧张。
很紧张,但不能被看出来。
刚刚跟索炀争执的男人此刻坐在那里几乎在发抖,索炀走过去,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对方看向他,然后攥着拳头低下了头。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刻,恐惧、慌乱、不知所措,虽然不应该,但索炀其实可以理解,因为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不管概率表现出来的结果是什么样的,但也只是概率,谁能保证他们是幸运的那一批分子而不是对概率影响极大的分母?
未知的恐惧让人没法保持体面,这个时候哪怕是哭嚎都可以被理解。
飞机开始下降,所有人都比之前还要紧张。
成败在此一举,究竟是分子还是分母,他们把注压在了机长身上也压在了运气上。
索炀说:“请大家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把大家安全地带回地面。”
之后,所有空乘人员各回各位,索炀也回到了头等舱。
他坐好,系上了安全带,突然一摸口袋,发现放在那里的糖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去了。
是跟那位乘客拉扯的时候?
他看向过道,手心贴着口袋,那里空荡荡的,但是在发烫。
沈徽明在等他呢,他们所有人都会安全降落。
宋恺抓着安全带,转过来对索炀说:“炀哥,对不起。”
索炀不想说话,只看着窗外。
“你没事吧?”
此刻的索炀,制服的衬衫扣子掉了一颗,名牌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白皙的脖子竟然还有一道抓痕,看起来有些惨。
索炀问他:“那位老先生怎么样?”
“没事了。”宋恺停顿了一下,又说了一遍,“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