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灌篮+番外(134)
“阿姨,”贺江抬起眼来,只问,“我爸什么时候回来?”
“呃,这个……”阿姨脸上也有些为难,“先生没有透露太多,我也不好说。不如直接去问太太吧?”
贺江笑了笑:“她根本不会关心这种事的吧。”
“唔……太太平时工作也很忙……”
“我知道了,”贺江伸出手,制止了阿姨继续劝说下去,“谢谢您,不过现在我想先休息一下了。”
阿姨理解地端着空碗退了出去,临走时还贴心地给贺江带上了门。
坐了三个小时飞机,加上延误又两个小时,贺江现在脑子还是晕乎乎的。他把行李箱扔去一边,一头扎进了床上。冰冷的被单是全新的,没有任何的味道。
这个家里一点家味儿也没有。
从许凡明的家里回来了以后,贺江的这种感觉便更明显了。他现在还能记起来许妈妈烧的红烧肉的口感,一大家人围坐在一起等跨年,客厅里放着热闹的电视声。
这样鲜明的对比,让贺江的心里很是痛苦。
哪有人的父母会是这样的?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夫妻要离婚了,双方却一点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反倒是他这个儿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比谁都要狼狈。
贺江不知不觉就这样躺在床上睡着了。等他醒来时,贺妈妈已经离开了,餐桌上摆了丰盛的菜肴。
贺江和阿姨一块把晚饭吃了,餐点里果然有一份特制的大骨头汤。阿姨收拾碗筷的时候,贺江恍惚地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这时才想起了他答应要晚些给许凡明回个电话的。
可他刚掏出手机,家里的大门忽然响起了“哔”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是贺妈妈。她一脸的疲态,让贺江想问出的话最终也没说出口。
不过贺妈妈换了鞋以后,倒是主动对贺江说,“刚才和客户约谈去了。你吃过饭了吗?”
“嗯。”
贺妈妈突然注意到了贺江的坐姿十分奇怪:“你腿怎么了?”
“……没事。”
贺妈妈皱了皱眉,放下了文件袋,走到贺江身边,“把裤子卷上去我看看。”
贺江照做,自然就露出了膝盖骨那一节固定用的石膏。贺妈妈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有些生气地拍了下桌子,“我特意叮嘱过你要注意安全,你怎么能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是很严重……”
“不严重?”贺妈妈冷笑一声,“我看你到时候膝盖里长出积液该怎么办!”
“不会的。”贺江却断言,“球场上有些磕磕碰碰很正常,我一向很小心。这个石膏,再有个几天也就可以拆了。”
贺妈妈脸色不大好,似乎还想反驳些什么,可看贺江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最终她抿了抿嘴唇,长叹了一口气。
“那就去洗漱休息吧。”她只道,“你刚回家,不要想太多了,把身体调养一下。”
贺妈妈并没有多向他解释离婚的事。贺江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嗯”了一声,便起身回了房间,拉上了窗帘。
房间的门关上了以后,一整晚都没有再打开。
贺江过了几天浑浑噩噩的日子,每天到了饭点,阿姨就会把做好的饭菜端进房间。贺江的卧室自带了卫生间和电视机,所以,他也就没有出过房间的门。
而贺妈妈这几天也一直在忙工作,把文件都带回了家。看得出来她这段时间很忙,也许是为了离婚的事特意抽空回家一趟吧。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几天,最后,贺爸爸终于回来了。
带回来的却是一纸文件,写着“离婚协议书”。
那天一家人久违地坐在了一张餐桌上,桌布上摆着阿姨精心烧好的菜肴,三个人咀嚼的表情却像在公事公办。
吃到八分饱之后,贺爸爸优雅地放下了餐具,用湿巾擦了擦手,然后起身去了书房。不在餐桌上谈论家事,是他的礼仪。
接着贺江也就没了胃口。他放下了筷子,等贺妈妈用完餐后,两人一起进了书房。
书房的门没有关,但门外有一条很长的走廊,足以起到很好的隔音效果。这一间是贺爸爸专属的书房,因为他很爱看书,所以当初就在这里安装了一面墙的书柜,全摆满了各种精装的书籍、杂志、报纸。
这里的书,贺江断断续续地看过大半,虽然大多都是贺爸爸要求的。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个房间了,平时贺爸爸不在家的时候,这间书房一般是上了锁的。
贺江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贺爸爸还没有完全不归家的时候,遇上心情好时,贺爸爸会让他坐在书柜前的毛绒地毯上,温声给他讲各种各样的故事。可等到他再长大了一点儿,这间书房里就总是充斥了各种男女混合的争吵声。有时,夫妻两个甚至会争论得脖子根也发红。那些书籍,贺江慢慢地也不太爱看了。
再然后,贺爸爸就很少回家了。
没想到,这次他们一家人再次在这个书房里重聚,他们三个人的心境都已经大不一样了。
他们围着一张圆书桌坐好后,贺爸爸的第一句话是:“贺江。”
贺江有些恍惚:“嗯?”
“我看中了几个学校,”贺爸爸从书桌的隔层抽屉里拿出了一沓做了笔记的资料,“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啊……又是熟悉的老生常谈。
贺江接过了资料,粗略地扫了一眼,果然全都是国外的学校。其中加拿大的最多。
他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话,贺妈妈却率先打断了他,提醒道:“你如果真的想出国留学,我不会干涉你。但贺江——你要明白,我对这件事的态度一向都是反对,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贺江松开了握着资料的手,抬起了眼,鼓足勇气开口说,“爸,我不打算出国。”
贺爸爸皱了皱眉,立即字正腔圆地反驳他:“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在这个普通的学校一直待下去吗?”
贺江咬着嘴唇,手指在运动裤上无意识地摩擦,动作带上了些浓郁的焦躁感。
他不想谈论那么遥远的未来。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贺妈妈却不敢苟同,冷冷地说:“跑去胡闹到半月板又伤了,交一群不三不四的朋友——你管这个叫‘好’?”
贺江的脸色一点一点地白了下去,贺妈妈的话让他不知道怎样反驳,只好沉默了起来,喉咙酸涩得说不出一句话。
“什么?”贺爸爸却很是震惊,“贺江,你的半月板旧伤又复发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贺江却没有反应,他低着头,表情全部重叠在了阴影之中。
“抬起头来,贺江,”贺爸爸不满地提高了几分语调,“我们现在可是在商量你的人生大事,请你认真一点!”
气氛真是糟糕到了极致。
贺江深吸了口气。
“我的伤不重要吧。倒是你们,为什么……要来说这些?把我叫来,就是逼我在出国和从商之间做一个选择吗?”贺江抬起了头,“还是说……在为离婚的事处理后续?”
贺爸爸的脸色变了变,“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贺江的眼里多了一层痛苦。
“看来我说中了。”
“有些事情再拖下去,会变得越来越糟糕。”贺爸爸平静地说,“我这次回国,不是为了和谁闹不愉快,而只是为了来解决问题的。”
贺江知道自己永远也争不过爸爸,索性就放弃了这个谈话方式。就像以往那样,他再次放软了语气,用更低的姿态去恳求他:“……爸,能不能再好好谈一谈?不要冲动地离婚,行不行?”
说着,贺江又侧过头看了一眼贺妈妈,仿佛在寻找一丝的认可。
可贺妈妈也没有给他任何的反馈。
贺爸爸只轻轻地摇了摇头,却郑重其事地说:“不行,这是我和你妈妈协商过后的结果。”
贺江的脑袋嗡的一声,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他太了解贺爸爸的这幅表情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很少用这么肯定的语气去下结论,一旦用上了,那这个结果就是天塌下来也不会再被改变了。
他不要这样……
贺江几乎是下意识地扭过了头去,转而央求一样地看向了妈妈,而正好对上了贺妈妈认真的眼神。
“关于这件事……”贺妈妈只道,“你要知道,我们离婚对你并不影响,你好好把自己的事做好,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