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贴纸引发的血案+番外(53)
懵,胡杨完全是懵的。他出自本能把银裴秋从纸堆里扒拉出来,想按住肩膀让银裴秋别打人,一转头却看到他颓丧地拎起酒瓶喝了口:“我能怎么办?”
“小伙汁,看球赛啊?”谢应笑着把胡杨抓过去,贴着他耳朵小声说,“你导演哥哥在干傻事,打一打就清醒咯。”
胡杨拿起水煮花生咬得汁水四溅:“放屁,不能打。”
周白陶没空管这边儿的事,只顾着从包里翻出几张打印纸:纸上赫然是二手房车交易广告。他居高临下睨着银裴秋的脸,看到胡杨想上来,一脚就给胡杨踢了过去。还好谢应护得及时,脚落在他自己脚背上,嗷嗷直喊疼:“周老师杀人了啊!”
“拍个电影多大点事儿你至于吗周哥?”
“多大点儿事?”
“多大,一点事!”周白陶扯起银裴秋的衣领,嫌恶似的看着上面的牙印,“不是老子那天去陪寰宇的老板吃饭,我还不知道你敢去跟别人签对赌协议啊?卖了你这套房,卖了你的车还不够?你还要多少钱?不能拉赞助?”
那边儿正吵着,胡杨才从谢应嘴里听出了对赌是怎么一回事。白话来说就是返利协议,我给你出三千万,你必须保证八千万票房才不算亏,没有的话就得赔到倾家荡产。很多缺乏资源或者路径的青年导演逼到绝路就会选择签对赌,赔不起那就只有一条路——自杀。
如果要按照银裴秋的想法,他这部即将拍的电影预算至少要八千万,二手房急转出去顶多两三千万,车子小八百万,连个大牌演员都请不起。这人腰板儿硬,死活不肯疏通关系跟人喝酒,一来二去,就只剩条钢筋似的风骨在暴雨里杵着。
拍电影必须去广电立项,为了过审得交一个大纲。周白陶骂红了眼,抬手就给了银裴秋一耳光:“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干青山的联系方式?”
“你就是怕你突然进去了,没人照顾这个小狐狸精是不是?”
“所以你身世查出来没有?”见银裴秋和胡杨都一脸漠然,谢应才勾住胡杨的肩膀问。
胡杨抽了抽嘴角:“我醒事儿之前,就都死了。”
空荡荡的客厅只剩下电视里的欢呼声,在场四人都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周白陶揉了揉镜片下的眼睛,好久才哑着嗓子说:“我有钱啊……你想过,我吗?”他话锋陡然一转,“要不是老子用钱把你的假剧本压下来,你现在就该去喝茶!你是不是觉得……觉得我害死了陈桦,我这钱是脏的是臭的,你就不要了?你拿你的命去换!你的前途,你的一切!”
“这跟你没有关系。”银裴秋抽了口烟,“你走吧。”末了又加一句,“把胡杨带走吧。”
理想主义的殉道者,陈桦是,肖华是,银裴秋也是。一个吸毒过量,一个痨病伤身,还有一个马上就要用自己的一切去换那个理想,可周白陶无能为力。胡杨坐在周白陶家的沙发上,他心乱如麻,想去银裴秋家,可那边早就已经下了逐客令。他抬眸看了眼桌上的空酒瓶,小声念了句:“少喝点儿吧哥。”
“喝死我,喝死我,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去死!我周白陶也要活得好好的。”
“你不能……”
“你还有闲心管我?”
“我心里还不是乱,只有先管着你。”胡杨看着一边儿沙发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谢应,没由来的叹了口气,“或者你管管我吧,给我接点儿那种赚快钱的活儿,说不定能给秋哥帮衬点。”
“陪酒?”
“算了吧,那不是作践他心目中的艺术吗?”
银裴秋心中的艺术是一块处女地,处处玲珑剔透,容不得一丝污垢。就在刚才,胡杨也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在银裴秋心里还没有他的电影重要?这答案是肯定的,但两者根本就不能拿来比较。他沉默着打开手机数了数卡上的零头,哪怕是结算了片酬,对于拍电影来说,那也只是杯水车薪。
“我妈就是为了家里,出去卖。”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开始说这件事,一想到还有点好笑,“我要是去陪,银裴秋不就跟龟公似的……有手有脚,现在又不是那个年代,咱们努努力,说不定还能有转机呢?”
于是这几天,胡杨愣是一个约都没推脱。拍完画报又出席宣传活动,尽管周白陶尽量帮他挑的是符合路线和咖位的活儿,可还是从早忙到晚,根本没有歇脚的时间。那几天银裴秋的手机一直打不通,胡杨就坐在休息室用脚打节拍,拍到十下,自己就挂了电话。他躲角落里偷偷抹了滴眼泪,心里又是起火又是无奈。
微博现在已经完全不是解闷儿的地方了,自从胡杨和潘雨樱解绑之后,两家的粉丝有事没事就开撕。他的粉骂别家玩不起,潘雨樱的粉说胡杨一接就是基佬剧,怕不是要石锤自己是个同性恋。偏偏最近潘雨樱又转发了一面彩虹旗,搞得自家粉丝疯狂起底,挖出来胡杨的养母是个老修女才堵住悠悠众口。
那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我的生母是个妓女呢?
能给予别人的信息是那么的片面,好像长了一百张嘴也无力去辩驳对方的观点。胡杨瘫在椅子上,他看着手边江行云推荐给他的好几个号码,连拨号都不想动——这是不是意味着银裴秋在把他往外推呢?
“叮。”
接下来这条消息是胡杨想都没想过的,他拿着手机看了半天,终于确认下来是金柳月。他连忙跟罗清华告了个假,下午便赶到私人会所。门口的侍应见了也没拦,看胡杨有点疑惑,才开口解释说:“您也算是名人,这里只有名人。”
合着是名流场合,连屋顶都有壁花。金柳月挑的位置为了圈儿高过人头的蔷薇,说是名字叫冰山美人,倒是和本人相称。她拿起花茶抿了一口,眼上的浮肿还是没被粉底盖过去,说话的声音也带了点儿哑:“银导帮我修改论文了。”
“他还跟我住一块儿呢!”
“……你以为我是来跟你吵架的?”
金柳月瞪胡杨一眼,拿出自己的论文成稿递给胡杨:“里面你不懂的那些专业名词,我都给你加了批注。”她看到胡杨一直盯着自己,脸上不免带了点儿红,“看我做什么?!你是他男朋友,你怎么可以连这种都学不会!拿去给你抄答案!”
一下午胡杨就在金柳月的监督下小心翼翼地看,确实很多不懂的词儿,金柳月说不通,就拿手机拍着一个个儿给她示范。那眼神就像教自己亲生儿子,或许还要带点儿气恼和无奈,胡杨看她也难熬,轻声问:“姐姐,干嘛这样儿啊?”
“我喜欢他。”斩钉截铁,丝毫没有拖泥带水。金柳月拿笔戳了戳二作上银裴秋的名字,托着腮痴痴地画圈:“你是他喜欢的人,是他想要的男主角……我能不能帮点忙?我是这么想的。”
“你倒是洒脱,我肯定做不到你这样。”
“要是你被刷了,我就赶紧上位,告诉他还是我比较好!”
“哇,心机女!”
别的不说,胡杨多少有点感动。金柳月所经受的劳累估计也不少,她看着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眼下遮不住的黑眼圈暴露了这个女人的疲惫。她侧头看着花墙上坠落的白色花瓣,自己苦笑着摘下一朵别在耳朵边上:“好看吗?”
“好看,”真心话,金柳月的样貌甚至压了花一头,“你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
“但是银导拒绝我出演那部片子。”金柳月叹了口气,搅着杯中茶细声说,“相貌、演技在他那里是不够的,他选角的基准在于贴合角色……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没走到他心里过,那里没有属于我的角色。你呢?”
“我?我不知道。”
银裴秋没有给过肯定的答复,他只是说想拍,可是也没有联络周白陶。胡杨没看过本子写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道这个角色是不是为自己而生。他想找个借口去见银裴秋,可是左右又怕别人嫌他多事:“我好久都没见他了,忙吧。”
“找个机会去见他吧,”金柳月收拾起提包,“我晚上有个约会,跟陈铎。”
“祝你们百年好合!”
“闭嘴!”
胡杨一个人在会所坐在了傍晚,他看着夕阳把白花染上了红,突然想起生母身上那边红绒布的衫子。没多想他就给周白陶挂了个电话:“哥,我会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