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贴纸引发的血案+番外(34)
银裴秋按住太阳穴苦笑:“行云给我挂了个电话。”
“……准没好事儿!”谢应抓抓脑袋,“你说……咱们还能一块儿拍电影吗?我现在都还忘不了当时我在东京湾,”他埋着脑袋笑了一声,“那会儿咱们哥几个也是这样,我舀起水腾!给周老师浇的——他胸前那牙印儿我都能看见!行云在北京帮咱们,校花儿咬着笔头给你改本子,小莹姐提高跟鞋打陈……咱们,这是老了啊。”
“别说了,”银裴秋看向胡杨离开的方向,“我还真想年轻一回。”
年轻的优越,身为年轻人是察觉不到的。就像胡杨不懂银裴秋眼底里渗出来那些若有若无的羡慕,或者是程迁那种老牛吃嫩草的行为。他两手插进裤兜里,补拍两个镜头之后就溜到了渔家乐背后的沙土地边儿抽烟。这边的土质不算好,种不了东北饱满的水稻,一看过去满眼油绿的花生秧,胡杨揪下一片放在嘴边吹,也吹不出个响儿。
“趁着你还年轻,不如转型当个综艺咖。”临行之前周白陶这么跟胡杨说,“虽然你的起点是低了点儿,不像别人是从小甜剧里走出来的,但是这条道呢……走好了也是前途光明,你反应能力快,口条也顺,好好想想。”
要说国内综艺咖的地位,虽说不像日本搞笑艺人那么高,但至少比十八线爱豆来得要好些。但他总还是有点儿舍不得,心里堵得像吃了十多个地瓜还放不出屁。以前觉着当idol就是自己的天花板了,没想到自己刚刚摸到这块板,它碎了,把胡杨埋在一片废墟里,看着那些演员啊模特啊在远远的天上一闪一闪地发光。
“小树苗?”他连潘雨樱走到身边都没发觉,这姑娘换了身短打,伸出手对胡杨说,“陪我走走?”
下了那么大的雨,也没影响到天边那轮悬着的圆月。胡杨和潘雨樱一前一后走在沙滩边上,他没注意到潘雨樱刻意踩着自己的脚印,每次一合上皱着眼睛偷笑。他俩也没注意到背后远处摄像机的红光,单纯享受这片刻宁静的时光。等走到防波堤边上,潘雨樱才坐下来说走不动了:“晚风吹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你也唱啊?”
胡杨捡了个地方坐下,马上又站起来让潘雨樱坐过去:“挪挪,一会儿屁股湿了。”
“你说话不能……哼,算咯,好啊。”潘雨樱攀着胡杨的手臂坐过去,“给我唱首歌吧,我一直都在给别人唱歌,还没有人为我唱过歌。”
“付钱吗?”胡杨大笑着朝后仰,“哎哟那顿饭吃得我……四川话怎么骂人来着?”
“鬼火冒!”
“操他奶奶个腿老子鬼火冒!”
“……四川人不操奶奶的腿。”
“狗日的鬼火冒!”
“对头!”
胡杨低头看着脚上拖鞋,也不说唱不唱:“姐,你想过转型吗?”
“国内的idol必须转型的,因为没有舞台啊。”潘雨樱摸了包烟出来,左右瞟了两眼,又塞回兜里,“吃了出道那一次的红利,相当于拿个敲门砖,有了粉丝之后上剧容易很多,流量时代是这个样子的……你在担心这件事?”
“说不上吧,最后还得听公司安排。”
“那也是,毕竟咱们都不自由。”
这话题一出来,原先还挺不错的气氛一瞬间拧住了。胡杨见潘雨樱不说话,自己看了看海边儿,颇为小声地哼起了歌:“Для чего и плывут.облака идут дожди.(为何云层流动 天空下雨)”
“Vitas?你很喜欢俄语歌?”
“……你听得出来?”
“嗯,专门去听了一些。”
“专门去听”和“本来就喜欢”这区别,智障都能分辨出来。胡杨僵硬地歪过脖子,潘雨樱还是红着脸低下头,装作在数礁石上生长的藤壶。风吹得极轻,只能撩起几缕棕色的发丝,小姑娘摆动的双脚上甚至还能看到当时登山留下的伤痕。胡杨拿过潘雨樱藏在身后的烟,沉默地撕开了卷烟纸,抓起掌心的烟草往嘴里塞:“那什么,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行吗?”
“啊?”潘雨樱头埋得更低,“你说……家里的事?还是其他的?”
胡杨耸耸肩傻笑,一看就是装的:“我这人,也没读过什么书,挺不学无术的,” 他撑住海堤一跳,蹲在了石头上,不敢去看潘雨樱的眼神,“我是个基佬,想跟你出柜来着。”
两人之间只剩下浪花拍岸的声音,半晌潘雨樱的声音才从胡杨背后响起:“我喜欢你。”
“不是!诶!姑奶奶!”胡杨他妈气得直跳,他登时转过身,没料到潘雨樱那眼泪跟珠子似的向下掉,狠话跑嘴边儿一句都发不出去了,“姐!好姑娘!我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就不能捡台阶儿往下走?干哈啊?我……我就个欠儿蹬虎哨子,你先别哭啊你这弄啥我没咒念了,你别哭啊!”
“那你是骗我的?”
“没有,我是真的钙。比新盖中钙还钙!”
“……”
“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特别喜欢那种。”潘雨樱抬手抹了把眼泪,一巴掌呼在胡杨手臂上,“你个憨批!青钩子瓜麻批!瘟桑二百五!老子锤死你个智障狗东西!过来挨打,跑你妈啊!”
“妈呀我不跑真等你打死我啊!”
“给老子站到!”
不轻不重,小姑娘手劲儿能有多大。胡杨停在沙滩上让潘雨樱揍了一顿,好一会儿才捂住后腰退到一边儿:“你解气没啊?”他伸过一条胳臂,“不打啦?”
“嗯,也没意思。”潘雨樱无力地笑了笑,“真不喜欢我啊?”
“我一直也没琢磨透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胡杨拉起潘雨樱往回走,“我打小就没喜欢过别人,也不是那种为了一个人就要死要活的性格……嘿,怎么给你说起这个来了?”
“那我问你个问题吧。”潘雨樱松开胡杨的手,“合作结束之后,你有没有想过我?你回去睡觉,第一次醒过来想起的是谁?”
“罗莎。”
“那是……谁?”
“我养母啊。”
“……闭嘴吧你!”
遭了潘雨樱这一出,胡杨裹被子里睁眼到半夜都没睡着。他回想自己和潘雨樱也没做什么,甚至没上床。人家是先说喜欢,自己倒好,直冲冲就咬上了银裴秋的嘴。胡杨伸手压了压自己的嘴唇,到底还是模仿不出两个人接吻的感觉。他说不清自己对银裴秋什么感觉,确实是常常梦到,见不着面就会去找,但是,好像也没那种非他不可的感觉。
就像idol这个职业对于胡杨来说,那也不是必须做这项不可。一开始周白陶说要转型,自己心里第一次权衡的是钱,其次才是什么梦想啊之类的破玩意儿。他寻思自己可能是读书真的太少,找不出什么旖旎词汇,也描述不出那种感觉,但一闭上眼睛,银裴秋还在自己面前剥虾。
分别的时候潘雨樱说:“你要是有喜欢的人,我就不喜欢你了。还有……别随便跟人说你是个Gay,要是被人知道了,你的职业生涯基本上就完蛋了。”
“我知道。”胡杨翻个身,爬起来拿出手机不停打字,嘴上默念着我知道。
睡得不安稳的银裴秋被手机提示铃声惊醒,他狠狠擂了把床板才爬起来抓手机。外头天都要亮了,谢应搂着枕头直蹭,嘴里还念叨着周老师。银裴秋捏着手机半晌没说话,翻了包烟出来一根接一根地抽。
而另一头孙音桥也被潘雨樱的抽噎声惊醒,她接了杯水走到小姑娘身边:“……还恶心着呢?我找点儿海盐给你搓搓手?”
“没有。”她藏起手机,接过水喝了一口,“这种我见多了,我不怕的。韩国那公司没少让我参加这种场合,摸摸手算什么……姐姐你别笑话我,咱们都是一样的。”
“大清早你抽什么烟啊?当心肺癌直接暴毙好吧?”谢应从床上爬起来,大开窗户透气,“秋哥儿!银大导演!回个魂儿啊操你妈的!喂……谁死了?你怎么回事儿啊?白包我给你一千合适吗?”
“你妈死了。”银裴秋看着手机屏幕上那12%的电,单手揉了揉太阳穴,“‘想不想当我上扇儿’是什么意思?”
“嗷,东北话,用来炫耀的。”谢应灌了口茶,“男情人吧,你是谁上扇儿?……我操。”
“……我操他妈。”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