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贴纸引发的血案+番外(32)
“喝奶茶不会长胖?”银裴秋没直接回答,“……节目,你还来吧?下回可是在防城港,脱光衣服你得下水,注意身材管理啊。”
“我知道。”
“……不好意思,之前我就是急了。”
九年做不出像样儿的东西,论谁的神经都要变得敏感。那时候火气一上头,胡杨梗着脖子装大鹅,银裴秋就非得争个胜负,结果咬得一嘴血,俩都输了。他记起胡杨那时候的眼泪花,垂头推开手边儿的本子,心想这孩子是不是偷偷自己一个人躲在宾馆哭。脑子里蹦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银裴秋只有就地取材:“你那什么……红衣服,挺好。”
“我觉得特别风尘。”胡杨捂着肚子没心没肺地大笑,“我跟你说,我小时候常看见这种衣裳的大婶儿,那水蛇腰扭得……搁发廊外边儿揽客,好几回都差点儿把我陈叔拉进去了,我那时候还小,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老带我走那条道儿。”
“那你现在知道了?”
“因为红色好看嘛。”
“不是女人好看?”
“你可真缺德啊哥哥。”
“风尘美,也是一种美。”银裴秋握住手机,拿起手边的书签,托在眼前轻晃,“在我这里,美丽的源头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可能有些人会批驳三级片或者血腥暴力一类的片子,但是有的时候粗俗其实才是人类的常态……举个例子,你见过不拉屎的人吗?”
“我以为你跟咱谈艺术,你咋还屎尿屁呢?”胡杨笑呵呵地抠着衣服上贴那水钻,“就是说……在你眼里,我这样也可以呗?”
“但我觉得想读书也没错,你还小。”
“念书啊,我是真心没怎么读过书。”
高中段本来就不是义务教育,修女和陈叔的钱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胡杨还记得自己刚进高一,最喜欢的一件事儿就是大冬天在暖气片上炕馒头片儿吃。什么天文地理,细胞来元素去,他是一个词儿都听不进去。其他时候呢,也就跟人打打架,吹吹牛逼,说自己个儿以后肯定特别有出息。
“你为什么不读?”
“……打人,退学了。”
“虎逼。”
“毕竟我是有妈生没妈养的崽种嘛。”
退学那档子事胡杨不急,罗莎急得不行。老修女说什么也要让胡杨继续读书,可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张口就说自己是个同性恋。老修女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眼泪扑棱往下掉,他心里还庆幸这不是冬天,没结冰渣子。也不知道是谁说北京好来钱,胡杨揣了三百块,带着罗莎的口琴就跑火车站上了北京。
一直想赚钱,想出人头地,想吃口热饭,到后来零零散散汇了些钱回去,又被原数奉还。胡杨声音里带了点儿哽咽,大男孩儿坐在窗户前面,死死盯着高楼的塔尖儿憋着一口气不敢掉眼泪:“哥,你说你不了解我,其实我也不懂我自己……就,身世吧,也不清楚,性格吧也就个破烂儿样,撑死了这张脸可圈可点,也就这张脸还看得过眼。人不了解还有点神秘性,能猜猜,要是全给你说了,我不就跟个傻逼似的,光屁股蛋子搁你眼前瞎跑吗?”
“偶像可以有点隐私,我原谅你了。”银裴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畜生事儿。”
你还年轻,可以弥补。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九年了,还是什么东西都没能弥补。给个希望就得为那句话负责,银裴秋自己都没成功,他担不起安慰胡杨这担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胡杨负责耍宝逗趣儿,银裴秋不时笑一下,脑子里那些因为相亲带来的不快也散去不少。
明明觉得聊天速度很快,在和胡杨搭腔的时候,银裴秋却觉得时间逐渐慢了下来。他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胡杨就像一块儿原始的林地,里面有个装着澄清泉水的小湖。那水也是温热的,哪怕上头有些浮萍,水面下边儿有些小鱼苗,也是没什么公害的。
“睡着啦?”胡杨恨不得把脸塞进手机屏里,他好一会儿才笑着亲了亲手机屏幕,“怪没意思的,我还想说我想你呢。”
第二十七章
“当明星是很辛苦的,老板。”罗清华板着一张萝莉脸,手扒在跑步机扶手上死盯胡杨大汗淋漓的脸,“所以叫你别喝那么多奶茶啦!”
“你放屁!我是喝奶茶胖的吗?”胡杨翻了个白眼继续大喘气,“你好弟弟我天生长不胖!就是——没有肌肉而已!”
为了保持身材所以请了私教锻炼身体,为了上镜毛孔细腻每周还得花时间去美容院做护肤。胡杨以前挺抗拒这些东西,一是没钱,二是耗时间。但网上那些嘴贱的可不管你有没有钱,有没有时间去休息。喝了那几杯奶茶确实没让胡杨长胖多少,但早上起来脸像是打了玻尿酸似的肿了一圈儿。
丑货,肥仔,整容,这些黑词条顿时就涌了出来。胡杨求爷爷告奶奶不让周白陶带自己去打针,那老狐狸这才同意让他加大训练量。罗清华看准时机拿出包里的盐糖水递给胡杨,自己一个人咬着橡皮糖蹲地上玩儿消消乐:“老板,一针肉毒多简单的事,还不会浮肿。”
胡杨跳下跑步机给了罗清华一个脑瓜崩儿:“说整你就整,你是网友养的狗啊?”
“谁在乎?”虽然跟胡杨工作没多少时日,但罗清华算是摸清了胡杨这人好欺负的脾性,说话也随意了很多,“好了好了,老板你快点儿,划船机!”
“哎五道口,你说咱们能划上真的船吗?”
真的船没划上,胡杨一到防城港,就被骂划水了。他站那沙滩边儿上,入目确实是粼粼波光,小银鱼被浪花拍在礁石上,时不时吹点儿熏风骚着他年轻的小心脏。同节目那俩姑娘一人换了件比基尼,潘雨樱穿了件蓝底蔷薇花纹的,大胸比浪还汹涌;孙姐上下一片火红,连防晒衣都没穿,就搁阳光底下晒着,明晃晃地吓人。
“呕——”晕船感还没从脑子里散去,霎时就冲到了胃里。胡杨扶着树好吐了一阵儿,垂头丧气挨了程导一顿骂。老头子说话时不时停一下,好一会儿胡杨才马着胆子往导演瞄的那个方向看:好家伙!俩姑娘打沙滩排球呢!他暗骂一句老色胚,抬眼小心寻找银裴秋的影子,但谢应也不在。
等好一会儿这老头子看也看够了,气也撒完了,这才支使胡杨跑去跟女嘉宾玩儿。潘雨樱一见他来,脸上登时就笑开了:“小树苗!打球呀!”
“我怎么没瞅见银导?”胡杨略向后一退,别过脸不去看潘雨樱,“应哥也不在,咱们拍啥?”
孙音桥抱着手臂打量两个人,视线最终停留在胡杨胸口那片纹身上:“银裴秋?呵,上次你们那个植物专题选得好,大爆了不是吗?你以为这块饼还轮的上你?”
胡杨听得呼吸一滞,撇撇嘴也说确实是这个理儿。但他就是忍不住往沙滩入口那边瞧,心说好几天没见到银裴秋,不知道这回那人有没有变帅点儿。
跟银裴秋那种精益求精的人工作过,一时间遇上程迁还有点不习惯。程导喜欢戏剧冲突,但这冲突也不是随时都有。老头子想了个办法——这倒是圈内常用的办法,给三人一人发了个剧本,就当演戏,没有就生造呗。要三个人一起玩排球,玩累了才让三个人黄昏跟老渔民搬石头赶海去。胡杨扮演一个维护女生的角色,磕磕巴巴出言拒绝导演的决定。
“小树苗……”
“诶,小樱花。”
“碰瓷了喂。”
昵称也是导演取好的,那三个字胡杨放嘴边咂了好几轮,愣是没咂出什么味儿。他戴着头灯走在潘雨樱前面,脚踩实了才把小姑娘拉过来:“漂亮脸蛋儿一会儿摔成花猫咯……”他压低声音贴在潘雨樱耳边说:“……这么埋汰的词儿谁写的?”
“你不是二次创作了吗?”潘雨樱眨眨眼睛,顺势抱住了胡杨的手臂,“胡杨哥我怕!”
“怕啥!干他!”
“喂!”
“……哥帮你把那虾爬子逮了!”
两天下来胡杨脸笑得僵了,左右手都被俩姑娘搂过了,但是银裴秋这人就跟忘了他似的,连通电话也没来过。程迁这人除了拍摄就好一口酒,今天外海风大没法儿拍摄,自然就把几个嘉宾还有主摄影叫出来喝酒。胡杨双手捧着杯子接了杯茅台仰头喝干净,烧得喉咙火辣辣,半天说不出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