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贴纸引发的血案+番外(4)
本来是该高兴的事儿,胡杨却一下子蔫儿了。他小心翼翼扒了烟缸递给张苗苗,心里打着小算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自己砸完床板之后的混蛋事儿。“姐,”胡杨感觉自己声音低了八度,能生尾巴估计都开始摇了,“你知道我衣服搁在行李箱压床下了吧,还有化妆品……我随时都准备回老家了。”
“捡件儿能穿的呗。”张苗苗抬起眼往客厅那头一望,脸上的表情直接僵住了。
上下铺那头的下铺床板往下凹陷了一大块儿,上头摊着些泡菜坛子里抓出来的衣服。她吞了口唾沫往前走,凑近了一闻,一股廉价化妆品味儿。粉底液溅在黑色卫衣上,什么散粉定妆喷雾弄得满衣服都是。她一回头,胡杨就伸出大脚丫子指了指,脚大拇指上刚拔出点儿木头渣子,现在还是红的。
“我就剩一身衣服能穿。”胡杨抱着自己生痛的脚可劲儿装可怜,“挂小八屋里那身黑的。”
那是他们团里第一次商演的打歌服,黑色丝绸宽松衬衣配条紧身黑皮裤。要说大问题没有,就是这领口是个深V,纹身是绝对挡不住了。胡杨趁张苗苗还没发火前立马把衣服套上,结果他忘记把汗衫脱下来,还把自己看笑了:“苗啊,这穿着怎么跟内衣带子一个样儿?”
“胡杨——!你完了!”
第三章
赶往外景场地的路上胡杨睡着了,他做了梦,梦里自己不干唱跳这行,上长安街卖烧烤去了。大哥拖着小八一块儿来吃,点了两瓶伏特加,40串烤鸭脚。他就把鸭脚扔在烤架上,几只脚还跳起来舞来,跳的是他们出道的羞耻曲目《追光》。一晃神儿就有个酷哥坐在胡杨烧烤摊旁边,低声跟他说要两个鸭脚烤串,胡杨一抬眼,正好就对上银裴秋那双细长的狐狸眼睛:“想出圈儿?你可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哎哟卧槽!”胡杨登时就从梦里吓醒了,人还发着愣手就开始扒衣服,嘴里还念叨,“这衣服不行,不行不行。”
“什么毛病!”
“周哥胡杨就这样儿,你别见怪。”
张苗苗这么一说胡杨才发现身边坐了个人,被称作“周哥”这人挺瘦,跟胡杨这个一米八几一百五十斤的人比起来小了正正一圈。这人带着副银边细框眼镜,端的是个都市精英的样子,身上也穿的是套高级西装,腕子上那块表居然不同角度反射不同颜色。胡杨没见过什么世面,秉着喊哥总是没问题的道理,他笑得有点僵硬地说:“哥哥,这,咱们不是上片场吗?您是哪路神仙啊?”
“周白陶。”那人扯过胡杨的手,跟驯狗似的颠了颠,“三清上仙,专门下凡来整治你这种见人先脱衣服的小狐狸精。”
张苗苗在后视镜里翻了个大白眼:“杨杨这是你新经纪人,之前带演员的,现在看你出息了就分过来带你。”
“别高看他了,”周白陶打开车窗点了根烟,轻哼一声说,“我之前跟韩董床上相性不好,啧,踹人之后被下放了。”
胡杨矿泉水刚喝一口,周白陶话脚刚落就全吐回了瓶子里。他拿在手上喝也埋汰,丢了又觉得可惜,只好捏在手里撕标签玩儿。周白陶也不管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吓人的话,边抽烟边翻手边自个儿艺人的简历:“乐器这栏怎么是空的?”
“会口琴,不好意思写。”胡杨嗞的一下把标签撕裂了一半。
周白陶扔给他一个自生自灭的眼神:“穿深V去拍央视的片子也没见你多不好意思。”
另一半标签立刻英勇就义,胡杨拿着被剥光的矿泉水瓶,真想拉开门直接跳下去:“我不是故意的,哥。”
“跟你们舞台导演说去,”周白陶摆出一副异常温柔的笑容来,他一手指着车门,一字一顿地说,“他人蛮好的。”
北风那个吹,胡杨像个小树叶满地打旋飞。张苗苗下车简短给他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这个周白陶今天就开始担任胡杨的经纪人,听周白陶说想见见艺人,张苗苗顺路就把这位哥捎带上了。
她笑得跟捡了钱一样,把胡杨前前后后的衣角裤脚都扯了个端正,又拿出放在车上的外套给胡杨穿上,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先拍着,姐姐一会儿去给你买张新床拿过去好吧。”她看了一眼车上又补充了一句,“我听说过这个周白陶,人没什么问题,还挺有能耐的,别紧张啊,姐姐等会儿来接你。”
就这样,胡杨一个人拎着包,寄托着朋友圈男团仅剩的希望,迈着沉重又蹒跚的步伐——排队买票进入了颐和园。入园已经是两点半,胡杨低头盯着腕子上的机械手表,心里算着自己要拼命工作多少年才能买一块周白陶手上那种表。他攥着票根小跑,跟着定位找了半个多小时才从北宫门走到荇桥。
拍摄组那边儿的场记给胡杨发了个消息说让他再等半个小时,胡杨索性就坐在桥边石头围栏上晃腿。这还是来北京这三年他第一回 上颐和园,初中历史老师说这儿是皇家别院,里面一砖一瓦都是历史文物。胡杨别的没记清楚,老师当时吹牛逼说自己去了多少回这种经历居然还能在脑子里面还原出场景。他盯着桥下的锦鲤傻笑,那一红一白的小鱼嘬着浮萍,半透明的鱼尾甩出一朵小浪花,看的胡杨入了神。
“小胡!”正当胡杨想掏手机拍一张,场记小哥就站在桥那边儿冲他挥帽子。胡杨不站起来倒还好,这一站起身,场记小哥的脸色就变得有点微妙。他长伸手抓住胡杨的肩膀,把人肩膀往下拉,“小弟弟你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咱们这是正规节目……内场白衬衣,外景深V,嘶——你要不换件衣服再来?”
“上哪换啊,我到那边儿拍纪念照的地儿借身大清朝的袍子?”胡杨赶紧把胸前的衣服往里拢,“我……这特殊情况哥哥,公司穷,衣服脏了就这件能穿,大衣套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场记带着胡杨一路走过去,这边儿路上架着好几台摄像机。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还是站在银裴秋身边那一位——这摄像师手上举着快半人高的巨型摄像机,腰上还缠了圈支架。
场记小哥见胡杨那种震惊且无知的眼神就觉得好笑:“你不知道这种器材?斯坦尼康,今天不是要拍一个,嗯,容易理解点儿就是你边跑他边追那种视角。固定机位拍出来效果不好,那个摄像是银导找来的外援。”
“怎么?这也要外援啊。”胡杨一脸看稀奇,“你们台还找不出这种?”那个摄像比起其他人就多了一条小辫儿,胡杨左右没看出特别来。
“你以为谁都能像谢老师这种,”场记凭空画了个曲线,“腰不好谁敢向他这么举着。”
胡杨不明就里地点点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一旁候着。拍摄组自带的化妆师叫他坐到旁边补了点散粉,胡杨的余光却一直停在银裴秋身上。排除银裴秋是舞台导演这一点,单看长相,这人其实挺符合胡杨心里那种帅哥审美的。要是他自己穿一身黑,打四五个耳洞,出门绝对被人说是非主流。可是银裴秋就能穿出那种感觉,衬衣扎裤腰里都不像老干部,这中叫个性引领时尚潮流。
“姐姐,今天郑老师不来啊。”帅归帅 ,狗东西还是狗东西。胡杨忘不了银裴秋一把撕了胶条的事儿,现在胸口都还有点儿痛。他仰起脸冲着化妆师笑,仗着年龄小喊了声姐姐:“全部都银导来?”
化妆师凑近把他刘海拨开,瞧见那个深V领又好笑:“你别怕呀,今天好好掩着就不贴胶条……对了,那家鸭脚好吃吗?”
“磨磨唧唧的干什么。”说曹操,曹操到。
银裴秋拿着拍摄路线图往这边走,入眼就是胡杨领口里那片白花花的胸脯。胡杨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胸口一阵阵儿地发冷,这人一紧张起来嘴巴就乱说:“哥,别看了,你又不是没看过。”
此话一出,信息量震惊四座。扛着斯坦尼康的大哥笑得咧出一嘴尖牙,化妆师捂着嘴卖力地憋笑。说完胡杨立马就想钻地缝,他苦笑看着银裴秋表情逐渐僵硬,自己抖着手指向旁边的人工河:“我,我进去洗洗脑子,你没看过……不是,哥,咱们清清白白。”
银裴秋简直哭笑不得,他一脚蹬在摄像脚踝:“谢应你给我去那边儿包里找件白T。”说完他就开始解自己的衬衣扣子,那件黑色的衬衣本就解开了前面两颗,银裴秋三两下就把自己的衣服解下来,甩手扔在了愣住的胡杨头上。那头谢应也已经翻到衣服,没等周围的人回神,银裴秋都把T恤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