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贴纸引发的血案+番外(13)
谁见了这种情景都会发火,摄制组和艺人都没想到,在这个海拔3200米的绿绒蒿发现地都还会有盗采者。一斤晒干的绿绒蒿卖不了几个钱,但是作为一种“清热润肺”的药材,那些人不顾环境的破坏,拿个铲子将其连根拔起。
下午三点半,摄制组一无所获,只能暂时返程。下山道路比上山更难走,流石让人脚下使不上力。每个人都走得战战兢兢,涂磊和谢应都必须保证手上的设备不受损伤,其他摄像和工作人员显然也不太能熬得住下山越来越强烈的高原反应。胡杨背对着摄像机抹掉留下的鼻血,他贪婪地呼吸着寒冷刺骨的空气,一晃神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凛冬的哈尔滨。
“东西给我,姐姐。”他擦掉手上湿润的血渍,侧过身对潘雨樱笑得勉强。不等潘雨樱反应,他就拿过了潘雨樱的背包挂在胸前。胡杨自己忍着头晕从高坎上滑下去,那里的落脚点不稳,潘雨樱拖着伤脚肯定踩不稳:“能试着滑一下儿吗?我接着你。”
潘雨樱身上还裹着胡杨的防寒服,耳边落石滑动的声音让她发怵,脚上的伤痛逐渐磨灭了她的胆量。她有些崩溃地蹲在地上,抬起模糊的泪眼望向胡杨:“我恐高啊……我真的不想录了,我好想回家。”
虽然启程的时候这些人都被胡杨那通乱比喻给逗笑了,但付出了辛苦和伤痛,换来这样的结果还是让人无法接受。胡杨眼角一抽,鼻子也有点酸,这是他们向上攀登的第三天,还是一株绿绒蒿都没能看见。他抻开紧皱的眉头,强打精神走到坎底下弯下腰来,“PD!你们拉着雨樱姐姐,让她踩我背上下来!”
搂抱这种镜头对潘雨樱影响不好,胡杨左思右想只剩现在这种办法。他咬住嘴唇撑着膝盖,背后一重一痛也忍着没有摇晃。等到潘雨樱双脚都在地上停稳,他才深吸一口凉气,试图缓解全身的疼痛。
“你要把内眼线都哭花咯。”
“我没画!”
两个多小时之后一行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导演组搭建的帐篷区,胡杨的视野已经出现了一点儿模糊,可他还是老远就看到了银裴秋挽着袖口向他们挥手的身影。阳光骤盛,直线在耳鸣声中被拉扯为光轮,银裴秋摸着手腕从重云下的阴影里走出来,那副光景让胡杨呆立在原地,连周围人的催促都没能听到。
“胡杨?”一个工作人员忽然觉得胡杨状态不对,轻轻一拍,胡杨就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温热感充满了他的鼻腔,激烈的咳嗽和振聋发聩的耳鸣让胡杨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教堂的钟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在胡杨的耳膜里放大百倍,他恍惚间抓住了银裴秋的手,听到那人紧张的语调:“你们把艺人的安全放在什么位置了!胡杨?胡杨!拿水过来,高原反应估计有点晕。”
“那也怪银导哈哈。”胡杨借力站起来,扯出一个有气无力的笑。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整个下巴都是被抹花的血痕,连牙齿上都有点儿血红的影子。
胡杨紧紧抓着银裴秋的手,没走两步头就磕在了银裴秋肩膀上。从银裴秋的角度只能看到胡杨布满细汗的额角和这人笑弯的眼睛。胡杨身上散发的汗味和热度让银裴秋很是焦躁,但他居然没有把胡杨推开:“怪我让你们到这边拍摄?”
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胡杨小声说:“哥你刚才太帅了,看花眼我才没站稳。”
嘴快一时爽,清醒火葬场。
谢应撕开膏药的包装纸,在胡杨惊恐的注视下啪地拍在了他的背上。银裴秋坐在一边儿喝藏红花泡水,听到胡杨那声杀猪似的嚎叫嫌弃地捂住耳朵:“德性。”结果之后再给喷药的时候胡杨愣是没吭一声,不光如此,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银裴秋都没见过胡杨。
躲着银裴秋的胡杨坐在篝火旁边,他只能借着火的热度来掩饰自己迟来的脸红。火苗似乎在他的眼底跳动,红光映得胡杨惨白的脸颊总算是有了一点血色。他的大脑皮层就像牛胃,将白天他看到的画面不停反刍,连同气味一同扇到他的感官。在这高原的紫外线曝晒下银裴秋似乎又黑了一些,但胡杨却并不觉得脏,只能联想到曾经看到的成片的麦浪。
“胡杨你躲在这儿呢?”潘雨樱拖着步子坐到胡杨身边,她的脸色也不算太好。她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东西藏进胡杨手心,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对不起,今天给你还有工作人员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啊,我没关系的。”胡杨惊喜地看向手心里的巧克力,有点儿渴望但还是还给了潘雨樱,他瞄着无处不在的跟拍PD,偷偷跟潘雨樱说:“要是被我经纪人哥哥看到就该骂我了,健身不能吃。”
“你不不想家吗?”潘雨樱只能自己咬了一口,她侧脸看向胡杨,大眼睛里充满疑惑。她自己撇了撇嘴才说:“我一直都听经纪人安排,她说回国发展好我就回来了……但是完全不像我想的那样,就算回来也根本没时间回家,我真的好想回去。”
花也没找到,任务也完不成,潘雨樱自己又受伤了。她不知道节目里会把自己哭泣的样子剪出怎样刁蛮的效果,一想到家人第一次在国内综艺里看到自己这幅样子,她就觉得心里滚酸水。
胡杨无奈地看向潘雨樱,有摄像机在,他不想说自己的故事。正巧这时候银裴秋走过来对摄像机喊了一声停,胡杨才对银裴秋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他迟疑好一会儿,勉强笑着拍了一下潘雨樱的肩膀:“你喜欢看星星吗?养大我的人告诉我,心情压抑就抬头。”
“养大你的人?”潘雨樱还是擦花了自己的内眼线。
高原上并无污染,钻石般的星子洒落在漆黑的天鹅绒布上。胡杨盯住其中的一颗出神,良久他才笑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回……而且我答应了粉丝要摆脱啃鸭脚这个标签,变成一个合格的偶像派。”
无论是超出负荷的健身锻炼,还是在剧组收工后回到练习室跳舞直到天明,胡杨都坚持下来了。如果没有那么多金钱和手段来铺路,他只能花成倍的时间,削减睡眠,绑上沙袋,没人管他的时候也得学会慎独。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努力能带来好结果,一直在等待一个可以上台发光发热的机会,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出圈居然是自己的沙雕照片。
失落也有,高兴也有,好歹是一次机会。胡杨已经没什么东西好失去了,他挑眉拿起脚边的水杯,让温水来舒缓自己越说越干涩的喉咙:“三年我都等下去了,公司还有很多哥哥等了五年,六年,这才三天,不算什么。”
潘雨樱情绪恢复后就笑着回了帐篷,而胡杨还想在外面坐一会儿。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些泛红的木炭。银裴秋走到他的旁边,拿出一根烟在火红的炭上引燃,抽了两口才坐到胡杨身边。两人默默无话,一起仰头看着这片罕有的星空。
“抽吗?这最后一根。”
“抽。”
胡杨接过烟想学银裴秋去点,才发现这根烟只剩下一半,显然是银裴秋刚才抽过那一根。他侧过头把烟叼在嘴上,脸色越来越红。银裴秋瞥他一眼,垂首解开了胸前两颗扣子,拿过胡杨嘴上的烟又抽了一口:“最多还能拍摄两天,留一天返程汇合。”
胡杨居然觉得自己还有点儿遗憾:“好快啊,这边很漂亮,跟哈尔滨完全不一样。”
“你不怕这两天找不到?潘雨樱都给我打退堂鼓了。”银裴秋戏谑地看向胡杨侧头抽烟的样子,“不想后退?不想回……不想回北京吗?”
“男人就该勇往直前的。”胡杨挠头,起身将烟蒂扔进炭火。
他打开保温杯将水浇入那片仅剩的通红,溅起的火星映得他的脸庞时明时暗。升腾而起的烟雾模糊了胡杨的五官,但银裴秋依然能辨明那人脸上的笑意。他走上去揽住胡杨的肩膀拍了拍,那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拥抱。
“男人不能后退。”银裴秋在胡杨耳边说,“跑起来。”
第十一章
第五天他们攀登到了雪线以上,沿路依次踩雪摔个狗吃屎。没有华丽的布景,没有绚丽的服装,荒野的呼吸甚至没有“漂亮”的艺人。胡杨借着潘雨樱的小镜子,两人的脸挤在一张掌心镜里,唯一的共同点就满脸泥。
这两天潘雨樱和胡杨走的很近,胡杨注意到每当两人靠近的时候,总有个镜头对准这边拍。张苗苗心中预想的loveline还是来了,但胡杨心中没有半点欣喜的感觉。如果说是一件好事也没错,毕竟荒野的呼吸还是四个嘉宾的节目,胡杨作为其中粉丝最少那一个,他心里清楚自己分不到多少镜头。胡杨鬼使神差,并没有推拒潘雨樱这样亲昵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