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吞吞和急性子(90)
他有些想走过去，问问郑漫，跟他说说话。
却没有勇气。
郑漫被韩梅梅拍了一下肩膀，回过头时，余光扫到季凛。
两人眼里都有什么隐忍着，压抑着。
吴弘博正在和凌胜对唱，唱完切歌，把麦克风交出去，才见到季凛，连忙喊他，让他过来。
说自己上回跟他猜拳，输得很惨，这回要讨回来。
“我可是特地去学了！”吴弘博嘿嘿笑，“这回你就等着横着回去吧。”
然后再次被季凛灌趴下。
凌胜：“……”
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喝酒的时候，郑漫一直没回头。
他坐得离点歌的地方很近，季凛走过去，想要点歌。
他一个没注意，正好也伸出手。
两人手碰一块，又像触电一般，飞快的缩回去。
季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试图搭话，问他：“考得怎么样？”
郑漫垂下眼：“还行。”
便又仓促转回了身子。
一副不愿交谈的模样。
季凛沉默了一会，识趣的离开。
郑漫盯着墙角在充电的手机，感觉到身边热源消失。
脸上不禁有些苍白。
为什么要来呢？
来了反而更煎熬。
总共就来了这么几个人。
桃子还在医院，视频以示同欢。
散场的时候，吴弘博喝吐了，被凌胜扶着去厕所。
韩梅梅家里打电话，于是李孟送她回去了。
就剩下季凛和郑漫。
郑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这么一直留下来了。
虽然赢的是季凛，但他也被吴弘博灌了不少酒。
这会扶着脑袋，然后有些乏力的甩了甩头。
郑漫等了一会，喊他：“走吗？”
季凛茫然抬头：“啊？”
眼睛里还有些因为酒意带起的微红。
他想了想，才想明白，郑漫在说什么。
于是撑着身子站起来：“走吧。”
两人从ktv走出来，郑漫问他准备去哪。
季凛沉默了一会，说在附近开个房睡一觉，等明天早上再回去。
郑漫嗯了一声，跟他告辞，便准备回家。
刚走了一步，却忽然被季凛拉住。
郑漫感觉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腕那处，滚烫得像烙铁。
他站在那，没有动，问季凛：“干嘛？”
也许是酒精的缘故，也许是感受到这次离别之后，再就真的要形同陌路了。
季凛忽然做了自己不该做的事。
他走上前，一把搂住郑漫的肩，将脑袋埋在他脖子处，低声喊了声：“漫漫。”
声音染了哭意。
车来车往的街道。
灯光闪耀。
两个少年站在那，一个一动不动，死命咬着自己下唇。
另一个埋在他肩头，张着嘴，大口呼吸，企图抑制自己的哭声。
过了好久好久，郑漫才终于开口，问他：“抱够了吗？”
季凛摇头，还带着哭后的哑音：“没有。”
他刚剃的头发，毛毛刺刺的，扎着郑漫的脖子。
半晌，季凛才抬起头，小声问他：“你知道了对不对？”
郑漫没说话，手捏成拳，在口袋里。
手指甲刺破了了手心的肉。
季凛红着眼睛，小声问他：“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一句话激得郑漫也红了眼眶。
他咬着牙，朝季凛道：“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季凛回答。
他僵着后背，梗着脖子，固执的想要把自己的心情传达出去。
不要被否认。
不想被否认。
却感觉到郑漫身体在颤抖，像是在压抑着哭声。
季凛愣了一下，忽然福至心灵，把背对着他的郑漫掰了过来。
郑漫咬着牙，憋不住眼泪。
季凛看了，心一下一下的抽着疼。
他小声诱哄郑漫：“你以前不是说过喜欢我这个发型吗？你说像猕猴桃。”
“我给你摸猕猴桃，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他眼泪夺眶而下，抽噎着问郑漫：“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郑漫僵直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也没能把眼泪憋回去。
两个面对面，一个比一个哭得难看。
郑漫摇头：“不好。”
他两条胳膊都在止不住的发抖，控制不住的想要蹲下去，抱着自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
可是不行。
不可以。
他想逼着自己理性一点，冷漠一点，却哭得像八岁那年，蹲在田埂边，撕心裂肺的小孩。
他流着泪，以哀求的语气，朝季凛：“不好，我不要，你不要喜欢我。”
“别喜欢我，求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快完了
莫方！是甜文！真的！信我！
第73章
最后季凛是打车回家的。
到家的时候都是十一点半了, 爸妈都睡了, 听到声音，惊醒, 在房里喊他，问怎么回来了。
季凛洗了把脸, 回答说想回来就回来了。
妈妈也没怎么在意, 让他动静小一点, 回房间的时候记得关灯, 大门要反锁, 便又睡着了。
季凛嗯了一声,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狼狈得很。
到后面, 是他妥协了。
漫漫哭得他心都碎了。
哭着祈求他, 说让他别喜欢自己, 说他只是喝多了。
季凛苍白着脸，颤着声，精神恍惚的回答, 说对, 我喝多了。
可他没喝多。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也知道, 漫漫看起来很不对劲。
不是讨厌。
他在骗人。
这根本不是因为讨厌。
讨厌一个人为什么要哭成这样，讨厌一个人怎么会看起来那么痛苦？
季凛紧攥着毛巾, 缓慢的呼吸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漫漫看起来那么害怕。
可让人绝望的是，他根本没有能力，说出“别怕”两个字。
太无能了。
太弱小了。
他自己都在害怕, 怎么能对漫漫说出别怕呢？
季凛转过头，看着身后黑沉沉的空间。
只感到一阵空茫。
“我什么都做不了。”
季凛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
他没有能力为漫漫撑起一片天，为他遮住风雨，告诉他自己一直在这里。
他只能在那哀求，哀求着他守不住的爱情。
他想要的，是一片美丽的花园。
可他一无所有。
那花园总不能漂浮在空中。
一旦坠落下来，季凛根本连阻止的能力都没有。
会直接被砸得稀碎。
他也是。
那美丽的花园也是。
他忍不住想，如果我或者漫漫，其中有一个是女生就好了。
又或者，如果这个社会，同性恋和异性恋都很普遍，都是大众能接受的就好了。
再或者，爸爸妈妈足够开明，甚至会鼓励他追求真爱，叔叔阿姨也能接受他们的性取向就好了。
可没有这么多如果。
他意识到漫漫的不对劲时，脑袋里第一个反应就是“为什么我们要这么难呢？”
他忍不住有些怨天尤人。
可一瞬间，他又反应过来。
怨不得别人。
是自己太弱小了。
这世上不公平的事那么多，过得艰难的人那么多。
他不是特殊的。
甚至，他是幸运的。
平安长大了。
除去父母不接受他的性取向，这些年，长这么大，父母没有亏欠过他，对他可以说是不能更好了。
他没有怨恨父母的理由。
这样也太白眼狼了。
这社会对他也没有太多不公。
他一直顺风顺水。
遇见的同学朋友老师们，也都很好。
可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弱小了。
他不敢去想，如果被父母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
假如他和漫漫在一起了，被家里知道了。
他要拿什么来保护漫漫？
他又拿什么来保证自己不会被击溃？
要是再长大一点就好了，要是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那样就不会看着自己那么爱的人，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却什么都做不了。
弱小的人，说一声喜欢，都奢侈得让人心慌。
填志愿那天，季凛填完之后，人没走。
在办公室求了老师好半天，才求得他松口，告诉自己郑漫填的哪里。
他选了S大。
季凛看了眼分数线，自己上S大估计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