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净飞抱着双臂,倚在门口,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不知道站这儿看了他多久了。
凌客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停了一下,被活生生吓的,不过转眼间他就变得满腹疑虑。
韩净飞怎么会在这里?
不会是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了吧?
但凌客完全没有表现出来怀疑的态度,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顶着满脸的水珠向门口走去。
果然,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那刻,韩净飞开口叫住了他:“你刚才怎么回事?”
凌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韩净飞一脸不忍直视:“像只玩水玩嗨了的狗子。”
凌客指着他:“多说一句抽你信不信。”
“信。”韩净飞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包纸丢给他,“擦擦吧,别把那些喜欢你的小姑娘吓着了。”
凌客没有说话,接了过来,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面巾纸,开始擦脸。
“不是。”韩净飞看着他,“你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在玩水。”凌客一本正经地说。
韩净飞:“……”
“你怎么会在这儿?”凌客问。
“都上课五分钟了班长还不回来,我一个学委不应该出来找找吗?”韩净飞干净的脸上笑意浅浅,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怕我们的大班长偷偷跑出去约会啊。”
“……”
“无聊。”凌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反手把那包纸扔回去,侧过他就出去了。
韩净飞自觉无趣,只好也跟在他身后一起回到了班级。
一点四十五分。
凌客甩了甩脑袋,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抛之脑后,端正学习态度,在纸上写下了第一个标题。
他身板很正,从肩膀到腰腹再到腿部的所有线条都很干净漂亮,身材偏瘦却很匀称,尤其是笔直地坐着的时候,肩膀微微地绷起,腰背的弧度恰到好处,显得特别精致好看。
他在家学习的时候,席风就很喜欢坐在床上看着他,看很久都不会腻。
凌客是个很专心的人,在做什么事情时,非常善于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如果没有外力强硬打破他的这种状态的话,他就像是自己设定了一个结界似的,把自己保护在里面,专心致志,从不分心。
可惜他结界刚设定没多长时间,手机就开始震动了,来了通电话。
他有些意外,是席风。
凌客看了一眼班级里学习的同学,韩净飞也在乖乖地低着头看书,他抓起手机走了出去,关上门就立刻接通了:“席风。”
席风的呼吸有些急促,像裹挟在风里,划过鼓噪的声音:“你在哪儿?”
“在班级看自习。”席风的声音挺好听的,凌客一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就很舒服,“你在干什么?跑步吗?”
“乖。”席风没说,但是笑了起来,隔着电话亲了他一下,“两分钟以后去三楼走廊那儿等我,守时啊。”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凌客对这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简直一头雾水,但是从小到大,他都习惯了听从席风的指挥,所以也就没有多想,回到班级里坐了两分钟之后,准时去往约好的三楼走廊。
这个时候,全体教师正在五楼大会议室里开会,不来个两节课校长和教导主任是不会罢休的,因此走廊里空空荡荡,每个班级都紧闭着两个门,不用担心会遇到抓逃课的老师。
走廊长长的一条,从一边的尽头到另一边的尽头,显得幽长而空旷,只有拐角那里的一扇窗户,透出了点外界明亮的光线,像雨后穿透乌云的第一道光芒。
席风让他在那里等着。
凌客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期待但又有点沮丧。席风是个挺喜怒无常的人,做事很情绪化,一般情况来说,别人是很难摸透他心里想着什么,从而正确掌握他的脾气秉性的。
但这么多年,他做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把“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这一招贯穿到极致。
能让凌客死心塌地地被他拴在身边这么多年。
凌客慢慢地走到了三楼走廊的尽头,那里有左右两个转弯通道,左边就是他刚才看到的透出光线的窗户,右边……
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从另一侧伸出箍住他的腰,速度飞快。
凌客心下一惊,来不及考虑这个突发状况是怎么回事,身体的本能却仿佛被点燃了一样瞬间激发出来,他反应极快,双手猛地扣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措。
可惜那人早已看透了他的招式要领,熟能生巧地避开了,反客为主制住他的双手。
凌客背对着这个人,被他紧紧搂着,力气显然小得无法挣脱,别无他法,只得打算反腿去磕那人的膝窝。
谁知又被截胡,反而被钻了空子,双臂被直接交叉反锁扣在背后。
凌客恼怒不已。
就在他想再次出招时,忽然被身后的人锁着双手一拉,强硬地扳直了脊背,贴到了一片结实的胸膛上。温热的呼吸喷在裸露的颈项上,紧接着,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玩儿够了吗?”
凌客一僵。
他的表情一片空白,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是迷茫而空洞的,就像是陷入了某种梦境,四周的声音好似隔了一层水膜般鼓噪不清,眼前也开始逐渐模糊起来。
像烈焰中的景象,张牙舞爪地扭曲着。
但他只用了一秒,便如大梦初醒般清醒了过来。
他轻声道:“席风。”
身后的人也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渐渐地放松下来,能感觉到席风亲了下他后颈的那片皮肤,触觉温热柔软,扫过清浅的呼吸。
凌客的眼睫微微颤抖着,一遍遍在心里默念。
一切都是假的,不存在的。
全部都是幻觉和噩梦。
只有席风,他才是真实的。
不用害怕。
席风松开了他的双手,摁住他的肩膀把他扳到正面来,伸手捏捏他的下巴:“来,让我看看。”
“看什么?”凌客问。
“看看我们家凌客身手怎么这么厉害,光条件反射就这么能打。”
凌客笑了笑,把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一下下捏着手心:“我打不过你。”
忽然就感到很安心,就好像什么都不用再考虑,再去担忧。
很安全。
席风拧着眉,另一只手抓了抓他的发丝: “你眼睛怎么红得这么厉害?”
“有吗?”凌客说,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可能这两天太累了,我放学去买眼药水。”
“别揉了。”席风把他的手拿下来。
凌客点了下头,看着他问道:“你不是应该在体育馆训练吗?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这事一想还挺稀奇的。
“哪有那么多原因。”席风一把将他搂在怀里,蹭着他耳朵尖,低声说,“我就是想你了,想看看你。”
“哦。”凌客挑了下眉,并不是很相信。
果然,沉默了一分钟后,席风才终于忍不住了,嘟囔着在他耳边说:“其实,我是想说,送饭的事儿……对不起。”
“嗯。”凌客笑了笑,猜到了。
席风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但是每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之后,都会及时地和他道歉,不会嘴硬,不会口是心非。
凌客特别喜欢他这一点。
有时候双方冷战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一方强势不肯低头,而另一方总会觉得对方会比自己先低头。
这样的话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对不起,凌客。”席风老老实实地埋在他颈窝里,声音闷闷的,显得特别可怜。
凌客拍了拍他的背,笑了起来:“没关系。”
席风直起身看着他:“你是跑回家那边去买的吗?”
凌客摇了摇头,“学校门口买的。”
席风很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隔了一条街的那片商业区,”凌客轻描淡写地说,“是家分店,你不知道。”
他顿了顿,才垂下视线,轻声说:“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哄你一下的。”
席风听到隔了一条街的时候就已经很吃惊了,那么远,凌客顶着个大太阳来回才用了那么长时间,得多累啊,听到后半句,更是万分心疼,赶紧又把人搂怀里亲了两下,连忙道:“你哄到了,哄到了。”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有病的,明明没有那么喜欢凌客,但发现凌客为他默不作声地做什么事后,总是会涌上一阵强烈的心疼,就是恨不得把人都揉进身体里的那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