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存在的世界+番外(197)
再也见不到了。
见樊。
“还有高考那天的太阳你也见不到了。”
高考?
他将所有逃离期望寄托的那天。
“还有曲盈逸、苏炳、岑西立,都见不到了哦。”
掐紧顾涛的手臂在颤抖,顾朝明没有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将顾涛提起来。
“想想你的未来吧,还有爱你的人,你真的舍得吗?”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我听到你心里的慌乱了哦。”
顾朝明望着墙面里自己的倒影,呼吸慢慢急促,手掌的力量渐渐一点点消退,手臂在颤抖,顾朝明的眼睛一下充满血丝。
“你到底是谁?”顾朝明怒吼。
“我说过我就是你。”
这是倒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倒影的最后一句话像是加上音效,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顾朝明手臂颤抖,像是洗澡时耳朵进水,一时听不到声音,倒一倒耳朵,世界的吵闹声如潮水般涌来。
“松开啊,孩子,有话好好说。”
“什么事啊,这么冲动。”
“来,松手。”
不知什么时候周边围上一群人,都在拉扯着他的手臂让他放手。
顾朝明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围上来的,可能是正义路人吧,顾朝明回头环顾四周,看到一张张陌生的脸,陌生的脸上嘴巴开开合合都在劝他放手。
看过一张张陌生的脸,眼睛再回到自己抬起的手臂上方,顾涛正拉扯着掐紧他咽喉的手臂。
顾朝明内心惊吓,他内心混乱不堪,如战败的战场,碎甲遍地。
“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冲动,孩子。”一声苍老带沙的声音传入顾朝明的耳蜗。
一个白胡子的老人劝他。
顾朝明望向那名老人,他忽然想起那天和林见樊睡在一起做的那个孤独终老的梦。
老人和梦中垂老的自己一点也不像,却还是让他想起那个梦。
顾朝明手臂突然松懈下力量,放开顾涛的脖颈,顾涛才得以喘息。
楼上的人听到楼下的喧闹,走到窗边朝下看,围成圈的人群被扒拉出一个口子,一个少年冲出重围快速朝马路边跑去。
马路边一辆出租车正好有乘客下车,冲出重围的少年立刻上车逃走。
围拢的人群中有几个路人还追上几步,看出租车已经开走追不上又回去关心被掐的男子,却只见大家关心的被掐男子站起身和逃跑的少年一样要走。
“我们报警了,120也马上来了。”
“没事,没事,那是我儿子不听话。”顾涛解释着匆匆躲开关心的人群跑走。
见义勇为的路人们一头雾水,当事人都已离开,人群渐渐散去。
“砰。”
巨大的关门声。
黑暗的客厅里电灯打开。
玄关处逃走的顾朝明互踩鞋跟,以最快的速度脱掉鞋子跑进客厅。
客厅的落地窗紧闭,窗帘敞开,顾朝明跑过去像怕被他人发现一样赶忙拉上窗帘。
他像一个逃跑的犯罪者。
顾朝明拉上窗帘,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却发现茶杯里没有水。
他的胸膛因为跑上楼而起伏,他放下茶杯,他像是忽然地平静,大步走到房间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物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随便擦擦头发,带着还未干的头发直接倒在床上睡觉。
顾朝明闭上双眼,企盼着睡意降临,他没有等到睡意降临,他先等到的是一阵特殊的铃声。
特别为林见樊定制的铃声。
特殊的铃声在黑暗的房间响起,手机屏幕亮起,映亮没有潮湿痕迹的房顶。
顾朝明缩在被子里,手指在未干的发间穿过。
“喂。”
“嗯,我早就到家了,都睡觉了。”
“我忘记和你说了,信息没看到,对不起嘛。”
“嗯,好,晚安。”
挂断的电话,安静的房间,手机未暗下去的亮光照亮一双含泪的眼。
第99章
窗外月光很亮,大地一片银白水色。窗帘紧闭,水色的月光无法从窗外流淌进室内。室内是顾朝明熟悉的黑,在以前的家他经常午夜梦醒看到黑夜中月光偷偷潜入。
他无心关注,他只关注让他惊醒的梦。
就在今天以前的梦境变成现实,他掐住顾涛的脖子,梦中围观的人群围成一团。
他仓皇惊醒逃走。
现实的结局和梦境是不同的,顾朝明想自己是否应该庆幸?
现实出租车内的他没有沾满鲜血的手掌。
新家房间的黑夜中,含着眼泪的双眼闭上又睁开,望着手中挂断电话后即将要暗下去的手机屏幕,顾朝明像做下一个决定,从床上爬起,拿过吹风机插上电源将湿润的头发吹干。
吹干后才打开房间的灯,点开手机通讯录。
拨号声在亮起灯的房间中响起。
回应他的不是冰冷的机械女声,电话那头很快就接起。
是林见樊平时接他电话的速度。
“喂?”
顾朝明没有应答。
“朝明?”林见樊感觉有点不对劲地小心叫他的名字。
依旧是无人应答的安静,顾朝明在酝酿,他在想该如何开口。
他只是、只是很想和林见樊说说话。
他只是、只是感觉好害怕,感觉好孤独。
方才挂断林见樊的电话闭上眼,在回家路上发生的事好像一个梦,一个他以前做过的血腥的噩梦,可是梦醒后他没有看到林见樊近在咫尺的脸,没有听到林见樊对他说:“梦都是反的。”
他只是很想听林见樊说话,想要林见樊在他身边。
窗外已是黑夜,月色很没脸色地贴在玻璃窗上告诉顾朝明:“已经很晚了。”
他只是想和林见樊说说话。
他终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不顾时间开口:“见樊,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怎么了?”林见樊问。
顾朝明反常的行为和话语让握着手机的林见樊心慌。
以前他鲜少见到顾朝明示弱的模样,顾朝明总是阳光开朗的样子,让他认为顾朝明好像就应该这样。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嘴里胡说着他的顾氏歪理,嘴角带着笑意,眼眸明媚。
他心中的顾朝明应该是这样的,可最近他总是能见到顾朝明的眼泪和流血的伤口。
他阳光的少年好像被摧残得变了样,林见樊握着手机听到顾朝明哽咽的话语,想象他受过的苦难,林见樊的心脏忍不住地抽疼。
以前笑着安慰他说帮他抓住风的少年现在在深夜哽咽,林见樊只想跑出家门,下一刻就跑到顾朝明身边陪伴他,像以前他安慰自己那样安慰他。
大半夜打电话顾朝明已经觉得不太好,说过几句后听到林见樊那边悉悉索索像是故意压低声音不让人听到,顾朝明知道他肯定在睡觉。
打电话已经是打扰,顾朝明匆忙结尾说:“真没事了,我挂了,你早点睡,听你这么小声家里肯定都睡了吧,你也早点睡,晚安。”
顾朝明最后一句话语速平常,语调也平常,一切听起来都那么平常,最后一句晚安甚至说得比平常还轻快,绝不会让人想象到发出如此轻快的“晚安”的人脸上并没有一点“晚安”中的轻快。
在林见樊印象中顾朝明明媚的眼眸此时已里没有光,只有一条又一条红血丝缠绕,眼眶周围因为含过眼泪而发红。
听到林见樊的声音,内心漂浮的恐慌像是找到降落点,得以栖息。
挂掉电话的房间回复到原来的宁静,恢复到原来的寂静无声。顾朝明握着手机的手臂垂下,仿佛失去支撑地往后一躺,身后的床铺接住他。
新家没有潮湿痕迹的房顶,顾朝明躺在床上盯视许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是否神游出走。
他只忽然觉得有点冷,从内心蔓延出来的冷意。他不知道恐慌长什么模样,却一直能感觉到它陪在自己身边。
顾朝明眨眨眼盯着干净刷白的房顶抬起手臂,像是要抓住房顶的亮灯,手臂的阴影投落在脸上。
就是这双手掐上顾涛的脖子,顾朝明抬起的手臂微微颤抖。
“快松手!”
“有什么事好好说。”
“别冲动。”
人群拉扯着他的手臂,群众比他梦中的群众热心,他梦里的围观群众将他围成一团,脸上带着阴暗的笑,无人出面,他的屠刀插入顾涛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