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存在的世界+番外(143)
听闻身后的脚步声,注意到顾朝明走来的身影,三人回头朝他看来,脸上都带着被苏炳逗笑的笑容。
苏炳大幅度地朝他招手,让他快点过来,岑西立站在一旁,林见樊笑得浅淡而温暖。
阳光,绿叶,白雪齐齐到来。
他所爱的人也全都在。
这梦一般的场景让在办公室受尽夸奖的顾朝明心头加上一个暖炉,将冰冷十七年的心脏烘暖。
遇见林见樊之后,他的生活变得有那么一点美好得不像话。
一个月的寒假,顾朝明曾好几次梦到这天,梦到那个充满阳光、绿叶□□的冬天。
不只一个寒假,未来也是。
寒假不比上学,顾朝明从放假后就再也没见过林见樊,虽然每天和他聊天,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像是充气的气球,只是表面看起来充实。
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说:“你已经好多天没见着他了。”
内心竟然自动数起没有见面的日子来,新年还未过,顾朝明就已经盼着开学。
自己好像有点想他了。
顾朝明羞于承认,但他知道自己是想他了,想到必需要见见他才行。
必须找个理由去见见他,不然我太难过了,顾朝明想。
苏炳约好的电影是最好的机会,顾朝明昨晚问苏炳他能不能带林见樊一起去,苏炳连带着岑西立“围攻”他好一会。
“当然可以,不过到时候电影院可就亮了。”苏炳说。
“?”顾朝明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和西立两个一千瓦的电灯泡贼亮,能把电影院都照亮来。”
“滚。”
苏炳还说:“西立,到时候我们就买两张夹在他们中间的票,让他俩坐两边,急死顾帅,哈哈哈……”
顾朝明对着屏幕叹气,他这约人看场电影不容易啊。
给林见樊发完邀请他看电影的信息,听到外边有小孩子打闹的声音,顾朝明朝楼下看去。
前几天落下的雪还未消融,几个小孩穿着厚实的棉服在楼下打雪仗。
楼底下的孩子们兴致勃勃,一人一个雪球砸向对方。
顾朝明裹着林见樊送给他的红围巾走下楼,看到小孩们打雪仗心痒痒,也想抓一把雪来玩玩。
刚下楼就见周函从拐角处走出来,路过打雪仗的小孩还差点被他们误伤。
顾朝明抓起地上一把雪捏成圆球,朝周函砸去。
雪球砸在周函蓬松的棉服外套上裂开,变成散雪落在地上。
周函躲过打雪仗的小孩,没躲过看起来成熟却还有童心玩打雪仗的顾朝明。
顾朝明拿雪球砸他,他也毫不犹豫地从路边抓起一捧余雪。
雪球在冬日阳光下朝站立在单元楼前的顾朝明奔去,顾朝明跑开后报复地抓起一把雪又朝周函扔去。
周函还招手叫那群小孩过来帮忙:“快过来,帮哥哥围攻他。”
顾朝明也收了几个“小弟”来帮他对付周函。
阳光照耀着顾朝明的笑脸,嘴中呼出的白气在阳光中消融,手被冻得通红却还是坚持不懈地将手中的雪捏成雪球砸出。
两个十七岁的少年陪几个孩子,或者说几个孩子陪他们两个十七岁的人打了好一会雪战。
打完雪战没几天后就是新年,大年三十顾朝明照样早起,起床铺好被子拉开窗帘,完成每天早上重复的动作。
楼下别人家窗户上贴着庆祝新年的倒福,顾朝明立在窗前,望着别人家窗户上的倒福发呆。福字也搞起集体排斥,对面楼的福字集合起来嘲笑顾朝明家冷清。
顾朝明一气之下拉上窗帘,抬手抓抓睡乱的头发。
只是一年的结尾,也不过平常的一天,家里冷清一点也没什么。
楼上飘下吵闹声,顾朝明不禁朝自己房间合不上的房门看去。门板上千疮百孔的伤口已经成为过去,门板不像人类的伤口会愈合,它永远敞开着,向人们敞露它无法愈合的伤疤。
以前的大年三十顾朝明总是在一阵乒乓声中醒来,那是曲盈逸在做饭。平常日子里顾朝明还能克服困意起床刷牙洗脸去帮忙,可大年三十他总是放肆,在厨房乒乒乓乓的响声中闭上眼再睡个回笼觉。
今年的春节他只能在楼上吵闹的准备声中醒来,望着对面楼的福字,继续听着楼上的吵闹声。
离开母亲,他似乎失去了孩子一样撒娇耍赖的资本,睁眼便是现实的天花板。
这是顾朝明早就想象到的场景,可真正面对,一时间还有点难以接受。刚放寒假准备好应对自己一个人冷清的新年,没想到顾涛会留在家,可顾涛留在家和不在家没什么两样,照样冷清,只不过增加上一段呼噜声和一双筷子。
那些承载着母亲饭菜香味的新年再也不会有了,顾朝明坐在床边转头看向拉上的窗帘。
书桌上的手机在沉寂无声的房间中亮起,一声响亮的提示音打断顾朝明对于与前一十六年完全不同的春节的不适。
顾朝明移到书桌边,拿起桌上屏幕还未暗下去的手机。
流星撞击地球,海浪淹没村庄,顾朝明春节清晨的不适,应该说从曲盈逸不带提前预告直接离开他的生活后,所有的不适与委屈通通都在那条四个字的信息中裂开。
他是行星撞击地球后的碎片,是海浪淹没村庄的遗址。所有的不适与隐藏在心底的委屈全部破碎,显露出隐藏过久而留下的印记。
顾朝明的心融化在那四个字里。
“春节快乐。”
林见樊抱着手机在沙发上打下许多字又删除,最终只留下这庆祝春节的四个字,春节发送祝福才最合适,其余的……再等等吧。
林见樊盯着屏幕犹豫上快一分钟才点击发送,他从没想过自己是第一个对顾朝明说春节快乐的人,他也从未想过接收到自己信息的那个人正在经历他人生中巨大的不适与委屈。
顾朝明没有自知之明,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委屈可以堆积得这么隐秘、这么多,让他无法相信。
他无法控制看到林见樊发来的简单四个字像是拧衣服一样被一双大手拧紧的心。他无法控制将一个学期以来失去母亲后的委屈全部再像以前那样咽回肚子,他无法控制自己红润的双眼泛起泪花。
母亲在他的生活中占有太过于重要的位置,母亲的突然离席,自己的被抛弃,整个人生一下空洞。
风穿堂而过,什么也没卷走,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卷走的。
一个人的离席换来另一个人的落座。顾朝明坐在一个人的电影院,母亲和他招招手打开电影院的门。母亲曾在他生日时专门回家,拉开家门灿烂热烈的阳光勾勒出她的身影。离开他人生的影院时也是同样,漆黑的影院里曲盈逸打开的那扇门是除了放映的电影外唯一的光亮。刺眼的光亮像生日那天一样勾勒出曲盈逸的身影。
曲盈逸朝他最后挥挥手,关上那扇门,光亮消失,身边的座位空了。
顾朝明以为身边的座位将永远无人落座,可他很快就听到敲门声,拘谨小心的敲门声。
他很久才打开那扇门。
他坐回位置上,转过头身边已坐下一个人,坐下一个脸庞俊俏说话正经的少年。
这样也挺好的,顾朝明望着少年的侧脸笑起来,他希望他不要中途离席,他希望他能够陪自己看完这场电影。
巨大的电影屏幕上放映的是他的一生。
看到林见樊发来的“春节快乐”四个字,顾朝明喉间滚过一阵酸楚,眼泪是细小的溪流流淌在眼眶,溪流后是心脏里汪洋的大海。
顾朝明很成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在春节落泪,尽管眼睛已经红透,尽管眼泪冲击着眼眶。
他从不知自己原来这么脆弱,四个字就能轻易打败。
听着楼上还在继续的吵闹声,顾朝明在大年三十的清晨红着眼眶坐在床边抬头望向天花板,眼前出现林见樊微微笑起来的模样,顾朝明跟着他嘴角微微勾起。
人类是个复杂的动物,可以乐极生悲,可以苦中作乐,也可以红着眼睛笑。
“春节快乐。”
谢谢你的祝福。
回完林见樊信息顾朝明也给苏炳和岑西立发去春节祝福,给他俩发完信息又给周函还有一些朋友、同学发出祝福,发到最后回到曲盈逸的联系页面,顾朝明犹豫着还是点击退出。
他不知为何地退缩,母亲已经和顾涛离婚,那就让她彻底断绝,自己也少联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