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游【CP完结】(5)

和河里的水一样。

年同游心想，他这是被吓掉了魂。

又去了桥边，他转了几圈没什么发现，干脆跳到河里去了。

越往下沉越亮，亮的照的清河底的白骨与饿鬼，年同游一路往前走，饿鬼不敢近他的身，他喊：“文苑！”

他走了很久，越往前走饿鬼越多，咔嚓咔嚓地张着血盆大口嚼枉死之人的肉身，他看见了小小的一团光，周围密密麻麻地挨着一圈饿鬼，他赶紧跑了过去，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蹲在地上，吓得直哭。

那是小时候的文苑。

年同游一把抱起了他，小文苑流着泪搂着他的脖子，哭的一抽一抽的，年同游像母亲似的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告诉他：“不怕了，回家了。”

文苑还是哭，死死搂着他不松手，年同游刚抱着他上了岸，文府里的文苑就打了个冷战似的惊醒了。

他愣了一会，觉得头疼，可挡不住开始回想那天晚上，他觉得怕，不知道年同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坐了没多久，年同游就回来了，浑身冰凉冰凉的，两个人对视了一会，谁也没有讲话，年同游看着他，紧紧地抿着嘴唇。

文苑突然站起来抱住了年同游。

他总记得年同游说：不要打他的主意！

可他抱了一会，又强忍着心疼把年同游推开：“你到底干了什么？桥边施的粥有问题，喝了会死人，是不是？你也参与了？”

年同游没有否认，他沉默地站着，不为自己做任何解释。

文苑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年同游了，那晚过后，年同游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文苑吃不好睡不好，后悔自己把年同游赶出去，又担心他做下错事，每天都要去外面找他回来。

这天雨下的小了点，文苑笨手笨脚地给自己煮了粥喝了，又出了门，很奇怪的，外面没那么乱了，他走的远了点，发现人都聚到一起，是隐寺的和尚来做法事。

人们都在议论：世道不好，邪祟横行，隐寺的和尚到底是慈悲心肠，不忍心看生灵涂炭，出来超度。

文苑提着一颗心，他怕和尚们发现了年同游！

到了晚上，文苑听着外面静了下来，赶紧跑出了门，他到了桥边，不管不顾地往下跳，可没等他闭气，他就像撞到了铁板似的被弹了回来。文苑不信邪，跳了十几次，次次如此，他拿了块石头往下扔，打起了一串水花，趁着这功夫，他跳了下去，这次倒是成功了，像是坠崖似的，一下子就摔到了地上，眼前是那条怪物硕大又肮脏的眼珠子，文苑非但不怕，反而冲了过去，很急切地说：“你救救年同游吧！”

怪物张了张嘴，里面都是血和碎肉，它对文苑说：“我为什么要救他？”

“你们不是一伙的吗！”文苑不管不顾的：“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今天城里来了大和尚做法事，我怕他……”

“哈！一伙的！”怪物猛地凑近了，“他堂堂青龙章君，什么时候和我成了一伙的了？至于你，你这个——这个灾星！”怪物突然变小了，成了个女人样，果然是那天施粥的女子，她好看的眉目拧着，抓着文苑走到了饿鬼旁边，饿鬼忽然散开了，她恨恨的：“你以为你是什么肉｀体凡胎吗！他不是为了你，怎么会好好的青龙章君不当，去畜生道投胎受尽了苦楚，好不容易要熬过去了，你偏偏这个时候投胎成人了，不是为了你，他怎么会和我做这么多损阴德的事！”

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萍。

池塘里长出的并蒂莲摇曳着，上面的水滴还没落下，一只胖乎乎的鸟就冲了过来，几下啄断了莲花的根茎。

还不是神君的小青龙站在湖边，看心爱的莲花被啄坏了，气的去抓了那只胖鸟，揪了它身上的羽毛。

胖鸟挣扎着速腾起来，啄他的手背。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他们俩被尊者一人赠了一朵莲花，开开心心地走了。

而后斗转星移，不知道过了多少春秋。

虽岁不与我，但仰取俯拾。

小青龙成了镇守一方的青龙章君，胖鸟成了鸾鸟。

偶尔见一面，鸾鸟就去逗青龙章君：那朵花你还留着呢吗？

人间大旱，民不聊生，求雨的人在太阳底下晒死了一个又一个。

“龙王不是你管着的么？”鸾鸟看着神君的眼睛“怎么就能让这么多人死去呢？”

“龙王是我管着，可我也被别人管着。”神君不知道怎么对他解释，“龙王私自降雨，差点给抽了筋，我保住他已经尽了全力，别的，我有心无力。”

鸾鸟单纯而忠贞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去偷星君的宝物私自降雨是什么不对的事，在他的心里，既然有人在灾难面前那么虔诚的朝拜祭祀，若自己毫无所动，就是莫大的辜负。

所以被天帝抓起来的时候，他也并不心虚。

“还不知错？”

鸾鸟仰着头，不卑不亢的。

“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们有什么错？龙王有什么错？明明是上面出了纰漏，人间才有旱灾，这是无妄之灾。”

鸾鸟要被带去剔骨的时候，青龙孟章神君突然跪倒“是我指使鸾鸟去偷星君的宝物的，这事我逃脱不了干系。”

于是鸾鸟的命保住了，曾经镇守一方天地平安的青龙章君被贬入畜生道，受尽凌辱，终于到了苦尽甘来的时候，却在人间看见了胖乎乎的文苑，被人抱着，哇哇地哭。

他能看见文苑的身体里住着的是一只还没长大的小胖鸟。

于是又心甘情愿地在人间留了十几年。

河里的怪物就是当年被贬龙王的女儿，名叫青曼，她知道给自己父亲出头的青龙章君被贬入畜生道轮回的时候，哭了一夜，心灰意冷地坠到了人间。

“他当众顶撞天帝，你以为天帝看不出来你是在帮他顶罪？迁怒你而已，这几百年你被贬入畜生道，鸾鸟只是在人间轮回，比起你来他受的惩罚可轻的多，你以为是有失偏颇？天帝只是想让你亲眼看着他魂飞魄散。给你一个教训而已。”

年同游说：“他不能死，我不会让他死的。”

“天帝开了饿鬼道，非要一个鸾鸟这样的灵物才能让那些饿鬼满足，他又是那样的性格，让饿鬼危害人间，还是死了他一个来结束这一切，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他不能死”年同游魔怔了一样重复：“我不会让他死的。”

于是曾经作为四方神之一的青龙孟章神君和那些妖怪一起干起了四处收集死人肉身和魂魄的勾当，暂时压着那些饿鬼，想着挨过这一劫，饿鬼道关上了再议以后的事。

青曼觉得他在痴人说梦，却劝不听他。

文苑仿佛做了好长的一个梦，猛然惊醒时，发现自己在家里的床上躺的好好的。

年同游就在他眼前坐着。

“小青龙”文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哭什么，一起去摘荷花吧。”

离恨却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我小时候笨得很，没人愿意和我玩儿，自己四处飞来飞去的，无聊死了，你愿意和我玩儿，我真的很开心，”文苑坐起身摸了摸他的头发：“所以，你别再这么做了，我觉得是我亲自把脏水往你身上泼，堂堂的神君居然和妖怪同流合污，以后你又要如何自处呢？如果真的被饿鬼吃掉就能让这一切平息下来，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一条命，河里那么多的人不是吗？他们死了，难道不会有人为了他们伤心吗？”

年同游沉默了很久很久，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

文苑记起了所有的事之后，才发现文家藏了多少精魅鬼怪，大概是冲着年同游来的，毕竟是曾经的神君，想要求他庇护。

他隐约知道，时候快要到了，这几天的天气坏的教人心惊，街上已经见不到几个活人了，偶尔有什么响动，大多也是愈发肆无忌惮的妖怪们在暴雨如注下放｀浪形骸。

曾经在天上偷听菩萨诵经，听不懂什么意思，只觉得有趣，如今却是越来越能品的出其中奥妙。

文苑这么想着，瞧见天地间猛然变色，闷雷阵阵，风吹得人几乎站不稳。

“嘻嘻……来了来了……”不知躲在哪个角落的妖怪压不住的兴奋，又一阵窃窃私语，激起了许多令人战栗的奸笑。

文苑起身出门，看见年同游拿着把大伞倚在小亭里的柱栏上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