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盖弥彰(12)
“不就是两个心心相印的基佬么?”林容予不以为意,“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哈哈哈你!你嘴好欠啊,让他俩听到打死你~”江柔大笑。
林容予伸手从江柔腋下穿过,搂着女孩的背,让她贴近自己。江柔闭上嘴,躲开林容予炙热的目光,偷偷瞄了一眼在前面一本正经开车的司机。
“干嘛……”她小声嘟囔一句。
明知故问。林容予贴着她的脸,几乎碰到她的唇,他低声说:“敢打我一下,以后都别想抄我老婆作业了。听到没?”
他的声音温润柔和,语气却不容置疑,尾音拖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轻飘飘地钻进江柔的耳朵,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江柔羞得抬不起头,索性躲到司机的视线死角,往林容予怀里钻去,一边轻轻打他,一边闷声道:“谁是你老婆啊……”
“还嘴硬?”
江柔的后背在他怀里随着呼吸起伏,最后丢下一句“你好坏啊”。
林容予见好就收,笑了笑就转移话题:“今天周五了,周科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这周末请我吃饭呢,到时候我帮你观察观察,好不好?”
“为什么请你吃饭?”江柔抬头问道。
“这不是之前开学时帮他俩占座位吗,忘了啊,前两周我周末都有课,没去成。哎对了,你跟他俩一个班啊,看着奇怪都说不清楚,你都干什么了你,啊?”
江柔“哼”了一声,有些不服:“宝宝要学习的好吗~”
林容予一副了然的表情。“那考不了第一打屁股哦。”
江柔刚要反驳,车停了。司机通过后视镜向林容予点了点头。
“走啦。”林容予拍拍她的手。
第一节课是政治,讲古代朴素唯物主义哲学。政治老师是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念经,一大早的就催人入梦。
“老子在《道德经》中说,这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老师还没说完一句话,白玄的脑袋就垂了下去。他真的不是不听课,他只是不想听经。
老师念完例文,开始不慌不忙地给大家诠释这其中蕴含的道理。周科打了个哈欠,看着课本下方的注释继续小声念道:“此二者同出而异名,同为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玄之又玄:形容道的微妙无形。后多形容非常奥妙,不易理解。
周科盯着这个注释看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才碰了碰白玄的胳膊,说:“玄儿?”
白玄一脸不耐烦地抬头瞪他。“干嘛?”
“你看你看,原来你名字是这个意思啊?白叔叔希望你玄妙无双,是不是?”
白玄叹了口气,赶在睡意完全消失之前说道:“不是,我这个‘玄’是黑的意思,我爸我妈当时不知道到底起什么名,想了想,觉得和白相对的就是黑,就叫白玄了。我觉得有阴阳的意思,但我觉得他俩没想这么多……”
那你怎么不叫白黑。周科笑了笑,又返回去看了看注释,补充道:“阴阳……那我也没说错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个‘二’不就是阴阳吗?道是玄妙,阴阳也是玄妙。玄儿,你……”
扭头一看,周科下意识闭了嘴。那个玄妙的人已经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12章 (12)
下午又下了场小雨,说不上是到底是凉快还是冷,反正周科下了课就拉着白玄跑去楼道里吹过堂风了。白玄有时候挺佩服周科的,他好像总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似的,随时都能找到出教室的理由。
“玄儿,咱国庆出去玩吗?”周科双手撑在窗台上回头问道。
白玄倚着楼梯扶手,过堂风带着雨水的潮湿味道和楼宇间水泥的清香扑到脸上,他盯着周科的脸,突然想知道周科嘴里的气息是不是也是这么湿润好闻……靠,我干嘛呢。白玄按了按眉心,感觉自己有些羞耻。
“不知道,看月考考得怎么样吧。”
周科难以置信:“就咱俩这水平,月考不是毫无悬念的事吗?”
课间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少,听到周科的话,不少人都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悄悄地交头接耳起来。白玄扭过脸清了清嗓子,马上月考了,他们俩的学渣身份很快就会暴露。有点紧张。
周科倒是看得开,也不嫌丢人,凑到他跟前揶揄他:“哎?黑神还会不好意思呢?黑神,黑神开学第一天不带课本的气势呐?”
白玄太清楚周科这种“人民翻身做主人”的心理了,好不容易让他抓住一次尾巴,那得往死里挤兑啊。他不看周科,也不接他的话茬,就自顾自地笑着哼歌。周科说了一会自己也觉得搞,扶着白玄的肩膀自己也开始笑。
江柔从老师办公室拿着作业回来,正巧撞见这一场景。周科远远看到她,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脸上的表情,抬起手笑着和她打招呼。
江柔愣了愣,马上抬起手里的卷子大喊:“过来帮我拿这个!快点,边上这摞要掉了!”
早上的时候,她怕引起林容予的反感,因此和提到两人关系的时候说得比较隐晦,“怪怪的”,她用的这个词,但林容予瞬间就洞察了她的心思,笑着说了句玩笑话。江柔表面上笑着,心里却怎么都放不下这件事。周科和白玄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些什么呢?
他们两个沉默着并排走在一起,脸上的表情都算不上轻松,一个动作局促,频繁眨眼,一个面上带笑,连连走神。可当他们说起话来,那种尴尬的气氛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他们说的每一个句子,每一个词都让人觉得自然无比。
江柔宁愿是自己想错了。
和林容予在一起的这些年,他们都没少承担来自学校的压力。几乎每一个知道他们关系的老师,都会用各种方式对他们进行说教,身边的同学也不免有别有用心的,有的用谣言中伤,有的向老师告黑状。但林容予喜欢她喜欢得光明磊落,他从来不藏着掖着,也从来不怕老师和同学。因为他足够好。
江柔知道,如果她当初遇到的不是林容予而是随便任何一个其他人,她都不会有现在这份直面自己的感情的资本和勇气。
但周科和白玄是不一样的。江柔的心中充满了不安。纵然周科的家庭环境和林容予相差无几,但他和白玄都没有傲人的成绩,更何况与“早恋”相比,“同性恋”还会遭遇更多意想不到的困难。
江柔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就通过林容予认识了周科,四年级的时候通过周科又认识了转学来的白玄,初中三年,三人又是同班同学。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这两个人早已成为了她最亲密的伙伴。
她比任何人都不愿意他们遭受那些无端的指责与冷眼。
回过神来的时候,周科已经跑过来单手接过她手里的卷子拿回教室了。江柔空着手站到白玄旁边,透过窗户往班里探了探头,只见周科放下卷子后不知听到前排同学说了个什么,马上兴高采烈地坐到人家旁边讨论起来。
“白玄,”江柔收回目光,“你跟周科说你要学理的事了吗?”
白玄低着头踢自己的后脚跟,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哦,之前聊天提过一嘴。”
“他说什么?”
“……忘了。”白玄撇撇嘴,“不过反应挺大的。他没想到。”
江柔想了想,说:“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白玄正踢得起劲,没留神让自己给绊倒了,千钧一发之际抓了下江柔的手臂才没摔个嘴啃泥。
“走一步看一步吧。月考完跟他说说,又不是见不到面了,”白玄狼狈地起身,拍拍裤子,“分个班而已。”
说着,他抬眼往周科的方向看了一眼。江柔跟着望去,周科在胡侃的间隙瞥见他俩,还冲他们笑了一下。江柔偏了偏头,正好注意到了白玄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