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你+番外(18)
我也不是没想过打舅舅的主意。他很忙,估计有些闲钱但绝对不多,再加上只和我有一面之缘,倘若治疗了仍旧无果,于他而言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于我而言是进了棺材都会愧疚。
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去打搅他。
于是我自行掏出了所剩无几的积蓄,只够一个星期的治疗价钱,与其依附他人,苟延残喘地依附自己似乎才是真实的陈枵吧。
但在我看到那一辆辆盖着白布的人被推向停尸间的时候,又觉得不甘心。
我还年轻,我还没谈过恋爱,我还没有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很矛盾吧?一个半身入土的人竟然也会肖想这些东西,因为我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了,全身而退总是无法做到的。
孟停晚他或许会后悔那年多管闲事的自己,救出一个人,得到的却是我一生的纠缠。
蒋临芝医生说我目前尚且还是肝癌中期,有遗传和生活习惯不好的原因导致患病,虽说治愈率不高,但是好好治疗总会有治愈的一天。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将它放在心上。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更何况我的希望早已用尽了,还是认清事实吧。
蒋医生建议我直接使用手术切除,我稍稍询问了一番,大多是六万到八万,顿时打了退堂鼓。退而求其次的就是介入治疗,但是一次起码也得两万块。我听得频频摇头,因为我的积蓄堪堪只够住院费用,所以我只买了些药,效果好不好我不知道,只知道起码可以控制点病情。
医生们也对我无可奈何,没钱可是硬伤,好在目前只是中期,起码不会扩散的比较快。
我甚至起了打道回府的念头,但在看到了蒋医生关切的眼神后又不太好意思说了,只好悻悻作罢。
正在这几日,医院似乎面临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凡是来了什么病人家属,都要上前询问一番,不是填个表就是直接拉去检查。原来是上头的一位家属得了白血病,正为那匹配的骨髓忙的焦头烂额呢。
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同意检查,还不是因为那家人有权有势,匹配成功了可就有重金悬赏,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目前似有一两个匹配率较高的人,但上头仍是不满意,企图能多用点时间找到匹配更高的人。
我知道这样很冒险,但我想去试试。
蒋医生得知我的想法后连忙制止,要知道我也是病患一名,顾不着自己了还去顾他人。
“蒋医生,我明白,但如果我不试一试,那我也将没有希望了。”
获得这笔费用,我才有活着的希望。
他愣了愣,思考了很久后才同意带我去检查。
一系列流程结束后,我静静等待了几天的结果。在此期间我仍旧会服药,我偶尔会和蒋医生聊聊天,偶尔会出门走两圈,心情愉悦了,身体似乎也变得好了些。
那日我坐在花坛边和一个小姑娘聊天,她因为体弱多病经常住院,但是心态极好,性格活泼又乐观。
“我长大了,一定会成为钢琴家,还要去世界各地循环演奏呢!”她拍拍胸脯,一蹦一跳地好不骄傲。
我笑着点头,轻轻应道:“那是当然。”
小孩子话里的信誓旦旦,正是我们缺失了许多年的天真无邪。
“陈枵!过来!”蒋医生向我跑来,我对着女孩招手后才向他走去。
他有些焦急,甚至还有莫名的担忧。
“你和她的匹配度,75.1%。”
我一愣,他接着说道:“是所有匹配度里最高的。”
我蓦然抬头,欣喜不已。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我一下救了两条人命,岂不乐哉?
但蒋医生有些奇怪,他似乎不是很高兴,只是带着我又做了一次全身检查。
幸好我全身上下除了肝有问题,别的都很不错。蒋医生只是眉头紧锁,命令让我多加休息。我明白捐赠骨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所以我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逼迫自己多吃点东西,每天争取多休息,积极的迎来每一天。
听说那个得了白血病的姑娘身在国外,所以他们想接我去国外陪她共同化疗。我略一思索,觉得并没有什么吃亏的,化疗前后不过也就三四个月左右,再次回来做手术也不迟。
蒋医生拿我没办法,作为我的主治医生,也就陪着我出国了。
中世纪的建筑鳞次栉比,一条蜿蜒澄澈的护城河圈住了大半座城,彼岸的码头商船络绎不绝,金发碧眼的女郎踱步在狭窄的街道上,明明是个现代化的城市却有股浓厚的历史气息。
我打心底喜欢这座城市,倘若以后还有机会,一定要来这里玩玩。
我们马不停蹄地去了那个私人医院,说是私人医院,倒更像是个独立僻静的小别墅,医生护士走在走廊上都没有任何声响,一路上见不到别的病人,安静的不像是医院。
进到房间,我并没有在这里看到任何人。只是在一旁放着一辆婴儿床,婴儿床上睡着一个精致可爱的女孩,头发乌黑亮丽,睫毛轻轻扑闪,她的手里抱着的……
是我曾经买的那个棕色抱抱熊。
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来了么,先坐吧,我们……”
我扭过头,正好和她对上视线,我们全都愣住了。
是乔子姗。
原来患得白血病的是她。
造化弄人。
2012年6月21日晴
着陆苏黎世的第一天,我就上网查了Astrid的意思。
是指那天上璀璨的星星,也指那神圣且无形的力量。
是希望,也是亘古不变的光。
————陈枵日记
第15章 心知肚明
她剃了个光头,还带着一顶帽子,除了气色有点差以外,其余的都还不错。她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让我坐下,我们相顾无言,皆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乔子姗的脸上还挂着那张招牌微笑,似乎一切都没变,她仍旧还是天台上桃腮粉面的姑娘。
“真没想到……会这么巧。”良久后,我听她说道。
的确,兜兜转转这些年,竟还能和她见面也是意外之喜。几年未见,她已为人母,而我仍旧碌碌无为,一时间不知是该唏嘘,还是该庆幸。
庆幸她的豆蔻年华还未匆匆离去,庆幸她的漫漫长路不会就此止息。
老友相见,只需一个眼神就能通其意,只需一句寒暄就能红眼眶。我们只是这么干坐着,可此刻的默契却是无与伦比的。她似乎也很高兴救助她的人是我,因为这样,我们之间就会有千丝万缕的羁绊,不再像曾经那般只凭片语就会分道扬镳了吧。
我没有告诉她自己也患了癌症,之前是因为怕对方嫌弃自己身上带病,不会同意。现在则单纯的不想让她担心,因为按照她的性子,知道我也自身难保的话,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由是如比,我还是决定继续隐瞒下去。
我和她还没说几句话,就被叫去抽血了。杂七杂八的手续办了一大堆后,又经历了一次漫长的体检,等到全部办完了早已饥肠辘辘了。我跟着蒋医生去买了点吃的,这才回到乔子姗的病房。
夜上阑珊,华灯初上。站在门外都能看到屋子里温暖的柔光,她似乎在和什么人轻声交谈。
我犹豫片刻,才决定敲门,门也很快开了。
看到来人,我浑身一僵。
“……”
“……”
我赶紧低下了头,放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心脏也像是得到响应一般急促跳动。我盯着自己泛黄的帆布鞋,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一扇门,阻隔的不仅是我和他,更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屋内传来了乔子姗的询问,他却视若无睹,径直走了出来并且关上了门。
我还没缓过神来,他就推了我一把。
“你来做什么?”
我踉跄一下,怔愣地抬头望他。
嫌弃,漠视,甚至是厌恶,我都从他的那对双眼里读到了。
我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才几个月没见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了这样。他似乎变得更优秀了,帅气依旧,衣冠楚楚,甚至还多了一股儒雅稳重的气息。可这双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
“你还来做什么?是嫌这不够乱?还是成心过来看我们的笑话?”
我赶紧摇头:“不是啊,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