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4)

正在他得意时，当事人封行推门而入，阴沉着脸扫了一遍众人，最终目光定格在常野脸上，“你们叫我名字干嘛？都几点了，再这么闹，是想把方主任给引过来么？”刚才议论封行的人纷纷摇头，暗道这个封行真是难以亲近。

常野则是不紧不慢地从床上蹦下来，走向封行，封行看到他高大健壮的身材，竟然只穿了一条内裤，莫名地有一种震慑感。直到常野站在自己眼皮跟前儿，封行才慌忙摆出一副迎敌的神情，常野则是居高临下地笑看封行，说道，“班长跟大伙儿生气了，大伙儿快睡吧，省得咱班长被校领导骂组织不力。”众人悻悻然。

封行意识到这是常野在孤立自己，可又不好解释，尤其是常野距离自己太近，常野呼出的气息，封行能清晰地感觉得到，而且封行时刻担心常野稍微激动，他的内裤就能顶到自己身上，莫名的慌张，就留下一句“常野你别太过分”，然后转身就走。常野则嘴角上浮，在和封行正面交战之中，再次取得大胜。很多年后，常野问封行，那时候自己是不是很过分，封行温和地说，那个少年常野呼出的气息其实挺好闻的，好闻到自己感到害怕，无心恋战，直接逃跑。常野听了，紧紧抱住封行说，那时候的自己挺混账，未来的路上，虽不是那个少年的常野气息了，但绝不会再让小行感到害怕。

☆、第三章 变奏

第二天，军训生活就正式开始了。除了正步和跑步训练以外，教官们还教大伙儿打军体拳。其中有一位黝黑的教官提出要求，“大伙儿每出一拳，都要呐喊一声，喊出咱们部队的精气神。”

烈日骄阳下，一片绿色的海洋，主席台上望下去很是壮观，但16岁的少年们却纷纷叫苦。

封行本来就不喜欢部队的各种约束，被迫来参加军训已经是忍耐的极限，让他跟大伙儿一样呐喊，他觉得这太傻了，不像是自己，于是坚持不喊，并且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每次别人呐喊的时候，他都把嘴张开，只出气不出声。封行心里正在暗爽，这种傻乎乎的事情，我才不陪你们玩，快点结束军训开始上课吧。

可是封行没得意太久，那位黝黑的教官就开始在学生队伍里溜达，看着封行长得挺精神，就想过去亲自指点一下封行的姿势，结果悄悄踱到他身后，站了一会儿，封行却丝毫没有察觉，仍然在“假唱”。

教官感觉自己之前对封行的好感被打了脸，顿时恼羞成怒火冒三丈，忽然在队伍里发作，“所有人都停下。”

封行被身边的吼声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教官黑着脸看自己，顿时知道闯了大祸，教官对封行说，“你，给我上主席台。”

封行不知怎么办，隐约中好像看到了常野看热闹的表情，于是心一横就上了主席台。

然后面对着台下千人的目光，封行有点晕眩。教官说，“你刚才不是偷懒不出声么？好，我现在给你机会，让你单独喊给大家听。我吹一声口哨，你给我喊一声，必须让全校同学都听到。”

然后教官就开始吹哨，封行这时候脾气也上来了，他已经耐着性子来参加军训了，此刻绝对不肯再在全校同学面前丢人了，于是就咬着牙闭着嘴，一声也不出。

教官看着封行坚决不配合的表情，第一次被学员打脸，气得也冲上了主席台，呵斥道，“小子，你跟我犯浑，没有我治不了的新兵。你再不张嘴，我就罚你一直在这里站着，让你所有同学都看着你。”

封行还是一语不发，连看都不看他，双眼直直地瞪向前方，似乎看到了常野不屑的表情。就在教官气得要一脚踢向封行大腿的时候，一个人影冲到了主席台，成功拦下了教官。

如果有人猜这是常野终于英雄救美，那就错了。虽然大家都希望冲上台的是常野，像所有的套路一样。

可现实中，冲上台的是政教处主任。方主任在台下看到这一幕，气得七窍生烟，心想自己才走开抽根烟的功夫，怎么这学校的中考状元就被体罚了。他将来还指望给封行树立威信，然后委以学生会主席等重任呢，这封行也是不争气，竟然在全校同学面前出这个洋相。

气归气，方主任还是出面制止了教官，“小刘教官，这事儿就算了”，然后转头对封行说，“封行，你回队伍去吧”。面对欲言又止的刘教官，他又板着脸说，“我看各位教官和同学们练了一天了，都挺累的，今天就先练到这儿吧，大家解散回宿舍吧。”

刘教官虽然不爽，但毕竟这里不是真的部队，是学校花钱请他们来做培训，一切都得听学校的。

封行没和主任说话，也没和班级队伍汇合，整个人有点儿木然，呆呆地跨过营地，忘了路上多少男男女女对自己指指点点，终于回到寝室。他难过的是自己咬牙坚持来军训树立威信，结果还是失败了，有点想哭，但怕同学们进来看到，他自己觉得这件事情很大很大，让他做班长的威信都荡然无存了。

在寝室的其他人刚刚进来，房间里忽然变得尴尬的时候，就有第一伙人来看封行了。

“封行，你没事儿吧？”一个气势汹汹的女生急匆匆跑进来，众人一看正是封行的好友孙一笑。孙一笑小声说，“是不是这个事件，对你将来树立威信，影响挺大？既然这样，那不如直接回家休息，那什么班长主席的，咱们不稀罕做。”

封行看到好友第一时间赶来，内心还是挺感动的，他抬头看孙一笑，发现世上有知己理解自己，这感觉真好。

这时候，封行最不想见的人进了房间。

常野一进门，就看到孙一笑坐在封行旁边，封行双目无神，好像要哭的样子，就开口道，“哟，班长怎么让女生进咱男生寝室了呢。”孙一笑送给常野一个白眼，对常野说道，“常野，我本来对你印象挺好的，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常野没搭理孙一笑，走过来拍了拍封行，“哥们，没事儿吧？”封行并不想抬头看他，想必一定是很得意的神情。

就在这尴尬的一刻，一个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请问，封行住在这里么？”

只见一个像动漫里走出来的美少女进了房间，虽穿着军装，也掩不住她的甜美。同寝室的男生们都屏住了呼吸，现场安静了起来。

美少女径直朝封行走过来，和孙一笑打了个招呼，然后冲封行笑了笑，“封行你没事儿吧？”这是今天第三次被人问到这个问题了，封行只好挤出一抹笑容，“可可，我没什么，谢谢你过来。”

寝室里的男生都吸了口气，想起昨晚卧谈会的时候，常野提到的校花的名字，原来眼前这位就是校花陈可可，大家突然开始羡慕起封行来。

常野走过来，痞痞地对陈可可说，“陈大美女，来看我们班长，也不跟大伙打个招呼？”

陈可可看到常野，虽然以前没接触，但都是初中时候的“名人”，互相都知道彼此，连忙说道，“常野你好啊。”

常野看到美女认识自己，内心一喜，连忙招呼大家，“给各位同学介绍一下，这是咱们校花，高一五班的陈可可，跟咱班长关系好着呢。”

孙一笑和封行听了都觉得常野这话有歧义，但情绪低落，也无从反驳，陈可可倒是知道轻重，连忙补充说，“今儿是来看封行的，没啥事儿我就先走了，孙一笑你要不要一起走？”孙一笑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再待一会儿。”陈可可和常野道了别就走了。

这时寝室迎来了第四拨来探望的人，只见李天拎着一大袋子走进来，“行哥，我来看你啦。”

孙一笑笑骂，“李天，你怎么这么晚才来看你家发小？”李天叫屈，“笑姐，我刚才翻墙去给他买了一大袋零食，靠，我容易么，这要是不带些零食过来补偿他，他受这么大打击，不得想不开自杀啊。”

封行听他俩在那边打趣儿，终于笑了出来，说道，“李天儿你埋汰谁呢。把你那些零食拿走，我不要。”

李天装作委屈，“行行，我可是冒着被教官抓到的危险，跑到营地外给你带吃的，你别不领情啊。”

封行内心挺感动的，出了一次洋相，却来了三个老同学来看自己，于是也就把丢失威信这件事放下了，封行安慰自己说，大不了不当学生会主席了，反正自己的学习成绩还是全校第一，还有这些好朋友，这就足够了。然后又抬眼看了下常野，心想，我的朋友、我的成绩，你是抢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