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在昂莱巴奈特+番外(7)
簇拥着火炉旁的你的裙摆,
除了你轻轻哼唱的歌,
谁的声音在应答或哀泣?
你问我,何时才能归来?
热烈的火彻夜怒吼,但只有诗集
垂泪,因为诗集不会遗忘。
明年在昂莱巴奈特,群星冷眼
低垂于黑夜下的不冻之港,
除了被山峦剪过的风,
谁的魂灵在穿越或来往?
你问我,是否会有永恒?
黑色的海彻夜咆哮,但只有雕像
沉默,因为雕像也会死亡。
——献给:约瑟芬·潘德列兹,我远方的爱人
来自:一个无法归来的绝望灵魂
这是舍连·约书亚的绝笔诗。
……
以利亚和我并肩靠在床头,读着舍连·约书亚的纪念文集——我收了全套放在家里。
以利亚似乎能明显感到我提起此事之后的不安与哀伤,他安慰般地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并把卢比变出来塞进了我的怀里。
骤然出现的喜马拉雅猫有些局促地抖了抖毛,微微歪头与我对视,但在以利亚轻飘飘地看了它一眼后,它就轻轻地“喵”了一声,用他毛绒蓬松的大尾巴缠住了我的手腕,安静而乖巧地窝在了我的腹部上。
——自从以利亚同我确定交往关系后,卢比也不再躲着我了。我和以利亚也终于有了点正式恋爱关系的样子,开始小心翼翼地触碰对方真实的生活,而不再像之前一样畏葸不前,仿佛若即若离的暧昧情人。
为了缓解我潜意识里的创伤情绪,以利亚决定陪我把这一系列书读完。
我用困惑的眼神看着他,无声质疑这种方法是否真的有效。
以利亚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你现在怀里抱着的是精神体,不是宠物,亲爱的艾尔,你是否已经忘记了我是一个向导?”
向导——向导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拥有比普通人发达数十倍的神经梢,这给予了他们无出其右的情绪共感能力,训练有素的向导能够将他们的精神力量收放自如,精妙到能够感受最微不足道的情绪波动,强大到足以为五感敏锐至极的哨兵们搭建堪称完美的精神屏障……
我愣住了,难怪我们的关系开始时他从不爱同我说话,原来是因为,无论我在想什么,他都能够通过我的情绪波动大体猜到……
“想什么呢!”以利亚伸出手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同时我感觉我的食指被卢比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我看向他,目光里的仓皇还没有藏住,就见以利亚满脸无奈和心疼,“精神感觉又不是读心术……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嗯?”
“可,可是……”我嗫嚅——你现在又猜到了。
“因为你太好懂了,”以利亚轻轻捏了捏我的脸,语气无辜,“在充分了解你的性格后,就总能猜到七八成——这是一位优秀向导的职业素养。”
卢比从我怀里昂起头来,大尾巴翘起来摇了摇,一蓝一灰的大眼睛露出了同以利亚如出一辙的无辜神情——不难看出背后藏着的骄傲与得意。
我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从精神体看人实在是太好懂了。
以利亚无奈地把卢比从我怀里抱了过去,卢比在空中挣扎了几下,似乎对我的怀抱很是不舍。
只听以利亚一本正经地对自己的精神体教训道,“告诉你多少次了,乖一点,不要总是暴露我。”
卢比安静而不屑地把头偏向一边,然后撒娇似的向我的方向喵了一声。
实在太可爱了,我忍不住出声为卢比辩护,“好了以利亚,卢比已经很听话了……”
于是向导和他的精神体同时看向了我,两双漂亮的眼睛里竟有相似的委屈和不解。
“艾尔瑞,就算卢比真的很像宠物,它也是我的精神体,和我没有多大区别!你怎么能够帮他说话的时候同时批评我?”以利亚控诉道。
卢比也困惑地“喵”了一声,像是在说“我明明就是主体的精神具象,你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我大笑起来,没想到以利亚居然还有演双簧的天赋。
这真是一种很有趣又很奇妙的感觉——你仿佛同时拥有了男友和宠物,但实际上他们都只你男友的两种不同形态。
哦!这个神奇而可爱的世界!
而在遇见以利亚之前,我从未像此时此刻一样,真切而动容地感受到,成为「共感者」竟也可以是一种幸福——如同轻轻触碰童话中柔软云端一般奇迹而温暖的幸福。
第9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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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利亚告诉我,因为他没有绑定哨兵,所以按照规定,他必须每周去「塔」的向导服务中心义务工作两天,而我这个时候才知道,以利亚竟然在「塔」里服役了十年,一年之前才刚刚退伍。
“而且服役年龄不是从觉醒时开始算的,统一按照联邦法律的成年标准,在此之前都算是「塔」的学员,所以实际时间应该要更长。”以利亚抱怨道。
“那你……”我犹豫地问,为什么不早点退伍?我心里补充上后半句。
以利亚看了我一眼,发现我的问题都写在脸上,遂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塔」不放我走。”
“唔……意思是,你很优秀吗,以利亚?”我怀里抱着卢比,眼睛亮了起来,颇有兴致地好奇道。
卢比拿毛绒蓬松的大尾巴扫了扫我的脸,同时,我听到以利亚笑道,“原来同你说向导的事可以让你这么兴奋?早知道一开始就跟你讲。”
我把猫尾巴从我脸上拿下去,把卢比紧紧抱在怀里,腿盘在沙发上,摆出一副准备听故事的乖巧姿态。
“轻点对它,小艾尔,精神体不是抱枕……”以利亚颇为无奈道,随即却话风一转,犹豫道,“不过呢,实际情况可能不是那么愉快,你确定你要继续听吗?”
我愣了一下,但还是笃定地点了点头。
以利亚微微笑了,似乎做好了什么准备,他把身子陷进沙发里,点燃香烟,口中吐出的烟雾缓缓缭绕在空中,仿佛给他漂亮的眼都蒙上了一层阴翳。
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预感到他要讲一件相当沉重的事。
“你要知道,艾尔瑞,「塔」可不是一个义务教育机构,它是一个庞大的军事收容所和监控中心,所以理论上,我们向导和哨兵一样,终生都要在「塔」的支配下生活。”
以利亚似乎在极力使自己的语气柔和下来,但眉眼间还是不受控制地染上风霜般的冷锐,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淡,“每一个向导或哨兵都能找到能够与自己「同调」对象,是这样的没错——我也有不少匹配的对象,有多少没数过。因为向导越强大,精神力的适用范围就越广。”
“向导在三十岁之前有积极匹配义务,但不可强制履行,也就是说……他们本以为,再多关我几年,就会遇到能让我心甘情愿绑定的哨兵了。”以利亚弹掉烟灰,露出一个胜利且讽刺的笑容,“可惜没有。”
我从未看到过以利亚这样的神情,虽然只是轻描淡写般的三言两语中,我却清晰地感受到,他在「塔」里十多年间的生活竟并不怎么愉快。
以利亚说到此处顿了顿,似乎为了缓和下气氛,他向我轻轻弯了弯眼角,“所以说,小艾尔,理论上你的男朋友有上百个适婚者,吃醋吗?”
我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垂下头狠狠摇了摇脑袋,轻声道,“但你还是选择了我了,以利亚。”
卢比似乎发觉了不对劲,它从我怀里站起身,仰头用细小柔软的舌头舔了舔我的眼角。
以利亚也凑了过来,用他细长的手指插入我的发间温柔抚摸,他明显有些懊恼,“不该同你说这些的,其实我一直不同你说这些,就是因为觉得他们无关紧要。”
“真的没问题吗?”我略带仓惶地问,“以利亚,你真的没事吗?我听说向导素的爆发是哨兵才能抑制的,还有结合热……”
一想到以利亚哪一天可能会被这些向导的本能所掌控,而我对此却丝毫没有办法,我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海潮般的恐惧呼啸而来,几乎把我淹没——我无法忍受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失去他,只因为我是个半吊子的「共感者」——我就像个可笑的参观员,只知欣赏那些表面上的美好,却无法真正进入以利亚的世界为他分担痛苦。
“艾尔……艾尔瑞!”以利亚急切地喊着,我这才发现我正缩在以利亚怀里轻轻发抖,他用手抚开我额头上的碎发,与我对视,我才发现他漂亮的灰色双眸盛满了焦灼与心碎,我想我的神情一定同他一样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