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在昂莱巴奈特+番外(4)
我吓了一跳,差点呼出声来,接着是心脏被骤然来临的欣喜攥紧后的狂跳声。
我听到以利亚轻笑了一声,他从我耳边稍稍移开,然后轻轻地吻在我的嘴角。
我顾不上电影了,衔住以利亚的下唇吻了回去。
就像上次一样,以利亚引导着我,我本以为我早已忘记和他接吻的感觉,但他嘴里的烟草味瞬间勾起了我的全部记忆——我味觉上的、我嗅觉上的、以及被他触碰过的我的身体上的。
我们自然地调整着姿势,以利亚在我身边坐下,但他的唇只离开了我的唇一秒钟。
我微微抬眼看着他,但只有黑白画面微冷地亮着,勾勒出他半面的轮廓,让他显得就像是一个温柔而冷峭的幻影。
余光里,银幕上正在上演着一出舞台剧,男人和女人神色木然而伤感地互相呓语。
以利亚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忐忑,他用手一下一下地抚摸我的耳后,就像在弹奏什么特殊韵律或乐曲。
我突然感觉脚踝有些痒,像是被什么小动物蹭了一下,我不安地动了动,就感觉又被什么湿湿软软的东西舔了舔。
我用眼神向以利亚询问,就隐约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戏谑。
……
我们最终还是没有看完那部电影。
但无所谓了,因为其实我已经看过许多遍。
我习惯于在电影中感受并追寻男女主角无望而彷徨的爱,他们最终肩并肩地走出那座牢笼,但导演并不用镜头给予我们观众希望和答案。
反复的观看同时也是反复的叩问,向影像发问是徒劳的,它们早已终结在时光里——所以,我只可能是在重复地叩问我自己。
以利亚牵着我走向放映厅的出口,检票员依旧懒洋洋地坐在那里,他抬眼乜了我们一眼,像是早已看过这种情形千百遍,无论是银幕内的,还是银幕外的。
掀开出口遮光幕帘的那刹那,电影里的男主角仍在绝望而执着地向女主角重述被回忆和等待日复一日加重和埋葬的爱意,一身黑衣的女主角不安而仓惶地缩在画面的阴影里,她既渴慕、又恐惧。
幕帘垂下,一切都被关在了身后,但我知道电影仍在滔滔讲述无解的爱恨。
但以利亚似乎对电影毫无兴趣,也毫不留恋,他只是微微侧身,仿佛在确认我确实同他出来了。
暖黄的灯光下,我又一次看清了他那双漂亮的灰色眼睛。
而他也在看着我。
第4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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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偶遇之后,我终于知道了以利亚是个向导,而他的精神体,那只有着鸳鸯眼的喜马拉雅猫,名字叫做卢比。
很少有人会给自己的精神体另取一个名字——毕竟那就是另一个自己,取名字则像是在对待宠物。
以利亚显然在特立独行之列,他不仅给自己的精神体取名字,还仍然没有固定的伴侣(其实关于这点我早已隐约地猜到了)。
但以利亚没有继续说自己不找哨兵绑定的理由,我认为他的潜层意思是“我们之间的感情还当不起如此深交”。
我问他平时在做什么,他敷衍了几句,大意是“很无聊,所以没什么可说的”,而我同时也发觉我的生活乏善可陈。
于是,我们之间只剩下亲吻和做爱。
我们又疯狂了一夜,然后睡到第二天中午,接着一起用午餐,最后彼此告别。
在此之后,我们之间有了时不时的通讯和联络。
以利亚很喜欢带我去逛一些人烟稀少的荒僻之处,在这种时候,他就会毫不避讳地把自己的精神体放出来,让它在四周随意地玩耍。
卢比就像他的主体一样,很安静,也很神出鬼没,有些时候我都快忘记它了,它便突然出现在了以利亚的怀里。
我很有些怀疑以利亚是在故意用它来逗我,但我也不确定,因为卢比从未对我表现出明显的喜欢。
我们逐渐变得很少聊天,有着时候只是肩并肩安静地走着,叫得最多的竟都是彼此的名字。
我们默契地不好奇对方除了身体之外的一丝一毫,甚至没有开口询问彼此姓氏,也再没有聊过工作或生活。
我和他每次都是消磨掉半个白日,等着夜幕降临,然后在旅馆里做爱到深夜。第二天就像亲密的陌生人一般道别。
……
直到三个月后,我看着银行卡里为数不多的存款(和以利亚时不时的“约会”让我的开支大增),终于从恍若梦境一般的生活中醒悟,开始了新一轮的谋生。
在和以利亚相处的时日之外,因为哨兵向导们的精神体存在给了我些许灵感,我摸索着以“伴生宠物”为题材,随意涂抹了些稿子。无论是主观上的过分懈怠,还是客观上的成果,这篇故事都堪称是灾难——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没什么画漫画的天赋,破罐破摔地决定把这份稿件投递出去(如果仍有百分之一的机会让我可以赚点微薄的稿费,那我为什么不呢?),再去另谋生路。
幸而,虽然我过得很颓然,也无甚可圈点的成就,但以社会标准,我的简历也还看得过去——只是就业范围依旧狭窄。
我在思考着再考一次研究院的可能性,但记忆中评委们充满压迫的眼神与咄咄逼人的语气,又再次成为了我的梦魇。
于是我妥协了,在简历中委婉而谦卑地表示:我不再坚定固有的专业范围,只要是美术相关,让我从助理从头学起也很愿意,更何况我已经拥有了不错的古典绘画基础。
——这样一写,立刻就有不少的面试邀请接踵而至。原来社会竟喜欢如此恭谦而忘我的个体。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收到了一条别样的邮件:这是一个叫做堤(La jetée)的杂志的主编想要找我面谈。
杂志的名字是法语,很特殊,但我几乎忘了我曾拿我的漫画海投过他们,可能是因为他们带有“幻想”的标签沾了边,被我顺手放入了群发列表。
约定时间在明天,而我从未读过他们的书,于是我只能去街边匆匆买了最新一册。报刊店的老板找了半天,才从角落里翻出一本沾满灰尘的薄册子,说只剩这本了,也不知这算是销量太好还是太坏的结果。
我付过钱,开始翻阅,只见封面上写着——
堤(La jetée)
双月刊
第4期,总第10期
分类:艺术,幻想,科幻,随笔,杂谈
本期主题:
《失眠哨兵的一千个夜晚》
《盗梦向导笔记》
《我总把我的精神体当作抱枕》
《永别了,塔》
……
翻开扉页,就跃出一行大煞风景的加粗字体警示:
本刊物中的故事只有部分基于现实,其余皆是艺术幻想,请拥有相似症状的哨兵向导咨询「塔」服务中心,并遵从医嘱就医。旦有意外,本刊概不负责。
……
我实在不太明白,风格如此跳脱的杂志是如何看上我那篇烂故事的,因为它真的很无趣。
如果答应了主编的邀约,等待我的可能是一次地狱般的磨练,天知道我会遇见什么,但此时此刻,我的好奇心压倒了一切——大不了从此以后与此杂志不相往来,我想,这并不困难。
我简短地回复了邮件,并表示会按时到访。做完这一切举动,我才突然回过神来……天呐,我用双手捂住脸,把自己埋进沙发里,我为什么要赶上去自取其辱。
随即,第二天的事情比我想象得要糟糕得多。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以利亚坐在主编的办公室内,用一种我前所未见的冷漠而平淡的目光打量着我。
第5章 8-9
8.
幸而,就在我想要夺门而出的前一秒,以利亚灰色的眼睛里露出了我熟悉的微带嘲弄的戏谑神情。
我干巴巴地说,“嗨,真巧啊……”气氛瞬间更加尴尬。
接下来,就是那场堪称灾难性的对话。
……
被以利亚“赶”出堤(La jetée)的编辑部后,我抱着画稿和礼盒走在街上,心里恼怒极了,这时我确信,以利亚就是在戏耍我,他率先一步打破了我与他之间无言的契约,开始进犯我糟糕的日常生活——还是用这样一种可恶的方式。如果我不是已经对他的性格有了些了解,我一定会认为他在对我进行计划周密的羞辱。
无形的天平失衡了,我托盘上的砝码哗啦啦地滚下,露出下方一团轻飘飘的稻草,天空骤然之间开始在我眼前放大,我被一股蛮横力量的抛向虚空之中——而这一切都始于以利亚在他那端重重地踩了荒唐的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