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在昂莱巴奈特+番外(14)
3.
在遇到艾尔瑞之后,有很长一段日子我都会花时间思索,如果我没有他,我之后的人生将会是怎样的一般模样。
我坐在阳台侧过身,看着艾尔瑞双腿蜷起陷进沙发里,低着头在速写本上涂抹着什么,卢比安静地趴在他的颈边的沙发背上甩尾巴。
我至今仍对此感到惊讶,在艾尔瑞身边时,我的内心是如此的平静而宁和。
人在许多时候都并非是诚实而坦率的,但卢比却总像一面昭然的镜子一样,倒映着我的无论是幸福还是狼狈。
艾尔瑞说,屋内的空气里混杂着绘画颜料的味道和烟味后太难闻了,我开玩笑说,可以压缩几罐给「塔」里的哨兵们送去,艾尔瑞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大笑着问我“合不合法”,我故作遗憾语气夸张地道,“当然不了亲爱的”,然后我们俩大笑着在沙发上滚成一团。
但从此之后,我便只在阳台上抽烟了。
艾尔瑞发现我的烟量渐减,却贴心地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一次从超市回家后给我买了一大包木糖醇放在柜子上。
艾尔瑞的头发在日常光线下会呈现出浅淡的金栗色,微卷的发尾被别到耳后,露出一边的耳朵与白皙的脖颈,他穿的衣服很宽松,领口露出一截漂亮的锁骨。
我盯着那处皮肤沉思半晌,卢比突然焦躁了起来,它喵了一声,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它便伸出舌头舔了舔艾尔瑞的后颈。
我暗骂一声,然后猛吸了几口烟,顺手把这个小混蛋变没,但艾尔瑞已经被打扰到了,他停下手中的笔,摸了摸脖子,笑着看了过来,问,“以利亚?”
……
“以利亚。”
我喜欢他叫我的名字,从第一次见面时起。
他说,“我叫艾尔瑞。”
我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干净而澄澈,而我几乎不需要使用向导能力,就能看出他对我的喜欢,和镇定大胆之下的一丝紧张。
是个可爱的人,我想,但也许与我并不适合。
此时我已经在29岁的关键节点上,我几乎算得上是孤注一掷地离开了「塔」,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却感觉茫然而无依,我不可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碰运气地寻找到一份毫无功利性的爱,如果没有人来拯救我,那我只能回到「塔」无望地接受他们的安排,或者干脆走向死亡——当然,种种黑暗的想法与此同时也在我脑海中的徘徊不散。
我是向导,我当然知道有数种方法能让毫无抵抗力的普通人或共感者服从我,而我也相当清楚,一旦我决心动手,将会承受怎样可怕的风险和来自「塔」的威胁,以及道德上一去不复返的堕落……
艾尔瑞显然不是一个适合下手的对象,无论是单纯地与我交往、然后被我的焦虑牵累,还是作为我那些潜在黑暗想法的实施目标。
我稍微一犹豫,便让艾尔瑞抓住机会表现出了异常坚定的态度,他此时此刻的眼神很是漂亮,而作为一个向导,我很喜欢这种澄明的情感。
我把卢比变了出来——哦,艾尔瑞看得到,这算得上是一个惊喜——更多是为了确认,好吧,我不排斥他。
以利亚,在你即将迈入地狱之前,就送自己一个小小的礼物吧,如果只是一晚,何乐而不为呢?我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如此说。
我熄灭了烟,然后吻了他。
然后我发现,亲吻艾尔瑞真的就像在拆开一份礼物,我想他大概对这种亲密接触也不是完全陌生的,但依旧认真而顺从,他会郑重地回应我的每一点动作,很是可爱。
但接下来,艾尔瑞仍然在不断地给我惊喜,我本以为在床笫间他会表现出笨拙与青涩,结果他出乎我意料的直率,我被他撩动出了真正的情欲。
礼物的身体看起来很柔软,实际上却有些僵硬,可能是因为久坐,他看起来就像是文职。
手指却异常敏感,上面有着薄茧,更加确认了我的猜测,当被我亲吻指尖或含住手指的时,就会被激得浑身颤抖发红,连脚趾都微微蜷起,体内也会变得更热烈紧实。
接着,我发现艾尔瑞很爱看我的眼睛,我问他为什么,他竟害羞而坦率地告白道,“很漂亮,我很喜欢。”
于是,我失去了自制力,忘情地想要不断地拥有他。
——上天啊,你是真的把一份礼物打包送到了我的面前了吗?
但为何,你还要在我耳边不断地、残忍地提醒着我,这只是一种短暂而不再来的美好?
第21章 番外5.4
4.
在那次之后,我便希望不要再见到艾尔瑞。
我在心中做好了许多有关将来设想和决定,唯独没有关于他的。
结果,事与愿违,半个月后,我又再次见到了他,在电影院前。
在我思考明白之前,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地追了上去。
那个懒洋洋的检票员伸手拦住了我,“您的票,先生。”
就像一道不容忽视的闸门落下,让我恍然间清醒过来。
我自嘲地笑了笑,却又与此同时骤然醒悟,艾尔瑞的身上可能正拥有着我所追求的东西。
我说了声“抱歉”,转身几乎是用跑的去了售票处,“一张,嗯……那间艺术影厅的票,谢谢。”
“《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售票员问。
我又被这个问题逼着回过头去读了一遍海报,这次肯定地道,“对,谢谢。”
售票员又问,“您想选哪一排座位?”
我不假思索地道,“随便。”
于是,售票员有些惊奇地看了我一眼,我看到她从手边放着厚厚一沓票纸的表面上,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张,然后同零钱一起递了回来——我明白了,不知道电影名字却选择看如此小众的艺术电影的观众,可能真的值得这样的一眼吧?
但我也无心顾及他人的目光了,我匆忙返回影厅门口,售票员将票根整整齐齐地撕下还给了我,此时我竟开始嫌弃他这个简单的小动作带来的拖延。
我接过票根,看也没看,就胡乱塞进了风衣的口袋里,撩起遮光帘走了进去。
走进黑暗的电影院就像走进另一个异世界,我无心看大银幕上在表演着什么戏码,只借着那屏幕投射在每人脸上微弱的反光,去辨认艾尔瑞的面孔。
幸而,影院里人真的很少,没过几秒,我便发现艾尔瑞缩在角落里,而这时我才想起我是一个向导,我完全可以在黑暗中通过精神波动来找人。
但今夜我做的蠢事已经够多了,我更无暇嘲讽自己,我快步地走向艾尔瑞,然后在他惊喜的情绪中,克制而亲昵地亲了亲他的嘴角,下一秒,他就回吻了我。
这一瞬间的回应,让我不可抑制地感到欣喜,和一丝救赎——他也没有忘记我。
……
至此之后,我和艾尔瑞之间的关系有了令人振奋的进展。
但我依旧十分犹豫向他坦白我的情感——在经历过太多次的失望后,我不太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再一次承受艾尔瑞的拒绝。我更害怕在他说出拒绝的那一刹,我会忍不住用向导的能力去命令他、伤害他。
每次我将卢比放出来后,它都表现出很想亲近艾尔瑞的模样,却又不敢,只能安静的远远绕着他打转——我在它身上看见了狼狈不堪与畏葸不前的自己,这种陌生的胆怯竟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
克里斯在这段时间里联系上了我,他得知我依旧留在这个城市,便希望我能短暂接手他那个办得乱糟糟的脱线杂志——因为克里斯友情赠送的缘故,每期我都随手翻过,有些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他的狐朋狗友们从哪儿搜寻来如此之多的奇谈怪论的,不过他的好人缘确实令人欣羡——“堤”其实是一道重要边防线在年轻哨兵向导之间的俗称,而克里斯和肖罗姆服役时就是在那里认识的,顺带着还结交了不少现在的不靠谱“供稿者们”。
我几乎无事可做,便答应了他。然后就收获了又一份的惊喜礼物。
在收到邮件后的下一秒,我做出了决定。
……
自从上次的电影院偶遇后,我就隐隐察觉到艾尔瑞是一个文艺得不得了的小青年——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还会读文学、写诗、甚至会看着自己的画作无声落泪,如此可怜而敏感的性格——不然我真的会更小心些,不同他开那样的玩笑了,这害得我差点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