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为+番外(17)
这下笑得倒是真心实意。
夏灼挑了挑眉看了眼林延熠,这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林延熠手里夹菜的动作没停:“偶尔吃吃就行了,吃多了怕胖。”
说着说着给夏灼夹了一块水煮鱼,示意他少说话多吃饭。
“哪里会胖?”曲泠梧皱着眉不停地给林延熠夹菜,“我工作现在刚好有个机会可以申请调过来,你也上高中了,学习这么辛苦,我想……”
“学习不辛苦,我你不用管,你还要照顾周时书和周叔叔呢。”
林延熠没等曲泠梧说完话就淡淡地开口打断了她。
曲泠梧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夏灼在旁边也听得一头雾水。
夏灼今天本来是带着很复杂的情绪来的,他以为林延熠生活一团糟的原因是因为爹不爱娘不管。今天好不容易碰见他妈妈回来了他觉得他得做点什么,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具体想干什么,所以刚刚刺了曲泠梧两句。
他想他只是有些愤怒和不平,他也说不清自己的愤怒来自哪里。或许是来自于那点心疼,他想他如果像林延熠这么优秀,他妈得把他捧上天,可林延熠却什么都没有。不过现在看来,林延熠家里矛盾可能有点复杂。
他满脑子的错综复杂,筷子都快戳进鼻子里了。
“想什么呢?”
林延熠看着他嗤笑了一声。
夏灼脸红了,低着头认认真真开始扒饭。
吃了饭歇了一会儿夏灼便起身回家了,他想林延熠妈妈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得多给一点时间让他们相处。没想到刚刚走出单元楼,脖子便被一瓶带着冰气的七喜冰了一下,冰得他直咧嘴。他回头一看,便看见林延熠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他一下子就没有了脾气。
不管怎么样,他喜欢看林延熠生动的样子。
于是他笑着打开,一口气灌了一半瓶,冰冰冷直通肺腑,冷得夏灼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你是不是傻?”
林延熠从后面捏住夏灼的脖子。
林延熠开始皱眉了,夏灼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嘿嘿冲他讨乖似的笑了两声。
于是林延熠放开了手,拧开了自己手里那瓶,喝了一口后,眉头皱得更深,呼了夏灼后脑勺一巴掌:“是真傻。”
夏灼也没在意他的动手动脚只是冲他扮了个鬼脸,然后笑嘻嘻地准备跑开了。还没有迈开步子,就被林延熠从后面一把拉住衣服领子。
他回过头,林延熠对他挑了挑眉:“聊聊?”
夏灼学着他的样子也对他挑了挑眉:“怎么?想和我谈人生?”
林延熠冲他嗯了一句,便向路边的长板凳走去。
夏灼跟着走了过来,两个人并肩坐着,林延熠什么也没说,夏灼看着一缕缕白气从口中呼出来又消散。
“嗯……那个……”
夏灼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先开了头,还没有组织好语言继续说下去,便听见林延熠轻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对我挺好奇的啊?”林延熠偏过头看着夏灼,眼里全是明晃晃的笑意,“有问题就问,别憋着一个人瞎猜。”
“那我问了啊?”夏灼将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坐着,“你和你妈怎么回事啊?”
“嗯,”林延熠将头偏了回去,眼睛盯着前方那株开得正好的梅花,“我五岁那年我爸妈就离婚了,我判给了我爸,我爸却在我六岁的时候死了,死于酒驾,而那天我妈正好再婚。”
夏灼听到这儿,将手移了过来,轻轻握住了林延熠的手,林延熠低头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勾了勾嘴角:“好好说话呢,你别趁机占我便宜啊,”他将手抽了出来,“之后我就跟着我奶奶,我妈在我爸去世以后就想要把我接过去跟着她,我奶奶不同意,闹了好久。后来我每见我妈一次,我奶奶就打我一次。有一次当着我妈的面,用花瓶砸我脑袋,砸得我满头血。那时候我妈还怀着孕,当场被吓晕了,周时书差点都因为这个没能出生。不过这么一闹,两边也都消停了。我后来也不想我奶奶伤心,就开始主动避着我妈,直到……”
夏灼又将手移了过来握住了林延熠,林延熠这次没有抽开,只是低头看了看,继续说道:“直到我奶奶在我初二那年去世,我才和我妈联系渐渐多了起来。”
夏灼不自觉加重手里的力气,紧紧地握住了林延熠,嘴巴抿成一条线:“你奶奶以前经常打你吗?”
林延熠却摇了摇头:“只要我不见我妈,我奶奶就不会打我,”他笑了笑:“我奶奶对我可好了,我刚刚读小学的时候,成绩很差,每次考试只能考四五十分,学不来拼音和算术,老是被请家长。老师后来觉得我无药可救就对我奶奶说,这个小孩可能智商有问题,建议去医院检查。”
林延熠说到这,笑意更甚:“我奶奶听后当场把我老师骂得狗血淋头,可回到家里就开始让我吃各种补脑的食材,我上初中都还雷打不动每天三颗核桃 。后来我奶奶开家长会分享经验时,总是把那套菜单拿出来,祸害了不少家长同学。”
他说着说着偏过头来,眼里全是柔光:“你说,小老太太是不是很可爱?她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没等夏灼说什么,他又摇了摇头:“好像说太多了,这些事也没和人说过,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听我说就有些控制不了度……”
夏灼清楚地却看见了他眼里掩藏着的难过,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就将他一把揽了过来,抱得紧紧的,抱了好一会儿,怀里的人突然又笑了一下,胸膛的颤抖传了过来,毛茸茸的头往上仰,对着夏灼的耳朵说起悄悄话——
“朋友,你知道吗?我是个同性恋啊。”
“你这样对我,很犯规啊。”
夏灼在听到这两句话后,肢体动作很明显地僵硬起来。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林延熠的表情就像默片播放一样在他眼前过了一遍。
林延熠从他怀里坐了起来,直起了背,冲他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拍了拍从树枝上落下来的雪,嘴巴动了动,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
他说,走啊,送你回家。
林延熠正对着夏灼站着,因为逆着光一片阴影投了下来刚刚覆盖着夏灼,夏灼看见阳光一盏一盏落在林延熠的发梢,和没有拍净的雪一起,闪闪发光。
他后知后觉想,真好,同性恋真好。
“怎么?吓到了?”
林延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是一脸笑意,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夏灼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皱着眉拍了拍屁股上的雪:“哪能就这么吓到啊,”顿了顿,快速而又急促地瞄了一样林延熠,“不过你是认真的吗?没有开玩笑?”
而对面还是那张盛满笑意的脸。
林延熠老神在在地笑着对夏灼吐出两个字:“你猜。”
夏灼听后立马炸毛:“玩你猜我猜你猜不猜?”他转头瞪了林延熠一眼,“猜个毛线啊!我管你是不是!”
然后怒气冲冲地大步越过林延熠,往家的方向跑去。
边跑边想,我就当你是了。
嘴角再也藏不住笑,他想,拥抱的感觉真好,他又想,同性恋可真好。
而林延熠看着夏灼越跑越远,最后变成一个小点,消失不见,感受着身上弥留着刚刚夏灼那个拥抱留下的体温。
他伸手挡了挡直面而来的强烈阳光,皱着眉想,刚刚那句话怎么就这样说出来了?
没有前因后果,似乎也有点不合时宜。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如此在不经意间对一个人说出这句话。或者说,他从未想过会认识夏灼这样一个人,从未想过能与这样一个人变成……朋友,从未想过他的生活能被一个人如此理所当然地介入,以朋友的身份。
没有认识夏灼之前,他生活得很好,认识夏灼之后,他才觉得好像生活也能有其他可能,比如一群人热热闹闹去个游乐园热热闹闹过个生日……
是他与一群人。
不再是他与影子。
所以现在是他潜意识里贪心,想要更多了吗?所以那句突兀地出现了吗?
林延熠按了按太阳穴,往家里走去。
刚刚回到家,就看见曲泠梧站在门关处,旁边是那只小小的拉杆箱,就连表情都和每次离开前重合,都是那样一副一脸为难又参杂着那么点不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