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圈(75)
过往不堪回首的经历一直尘封在束辛的心底,即使埋的再深,也会在不经意地时候忽然冒出来。
束辛的双肩在季凉的怀里轻颤,虽然他从没有告诉过季凉自己曾经的种种,可季将似乎在身后感受到了他当下的所思所想。
“放心,曾经的一切都过去了。我保证从此以后再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温暖而宽厚的手掌将束辛纤细单薄的手包在手心里,拇指指腹轻轻摩挲束辛的手掌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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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在李晟峰的带领下,季凉与束辛一同进入了伯克利医生的研究所。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和李晟峰年纪不相上下,同样金发碧眼的英国男人。
季凉默默地将伯克利医生的样貌记了下来。
“你们好,我是伯克利。”
伯克利眯着眼,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束辛。他实在想不通,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能让杀人不沾血的李晟峰为他求情。
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伯克利医生突然笑着对李晟峰说了一句,“汤姆可是极少来求我呢!”
笑容中竟然还带着几分亲切,这让束辛和季凉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下,他们对这位伯克利医生的身份还一无所知,可这人却是此次任务的重要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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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伯克利一直带着三人在研究所的外围行走,研究所内部的安保系统做的非常严密,每一道通往内部的门都需要瞳孔和指纹双重识别,里面究竟进行的是什么实验,外人根本无法窥伺到。
“来吧,这里是耳喉鼻科。”伯克利将束辛和季凉带入了外围的一间诊断室内,单从陈设上看,这里基本上和普通的诊室没有太大的区别。
伯克利坐在办公桌前,随手翻了翻束辛的资料,继尔将它放在了手边。
“单从你之前在曼哈顿医院的检查来看,我个人认为除了后天声带受损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你的原生家庭和童年阴影。”
伯克利十指交叉,身子向前倾了倾,“你可以和我们聊聊你的童年吗?”
诊断室的气氛忽然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束辛的身上。
束辛的羽睫垂下,掩盖住了其中复杂的眼神。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是阵阵扎在束辛心中的倒刺,不敢想,更不敢说,一触就痛,痛到窒息。
“抱歉,我们可能需要给束辛一些时间。”季凉蹙眉凝视着束辛,他低下头在束辛耳边轻语,“星星,如果你没有准备好的话,我们换个时间再来!”
束辛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向季凉投去了坚定的眼神,“没事,你帮我转述给伯克利医生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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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幕从四十年前拉开。
当年正是“上山下乡”的口号大力推行的时候,束辛的父亲——束建国也不得不离开了城市。
束建国放弃了省队里的排球训练,必须去面对完全陌生的乡村环境,心里着实懊恼。
一票人坐在摇摇晃晃的卡车上面,七拐八绕的开进山窝窝里面。看着身边的景象,束建国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复杂的感受是来自于对未来的迷茫与不甘。
卡车开进了一个刚刚收割完毕的农场里,束建国跟着一起下乡的同伴们拎着行李下了车。他们被一个衣裳上打了很多补丁,蓬头垢面的大叔领上了一条山路。
还没走几步,束建国的脚上就沾满了黄泥,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自己矫情的时候,于是抬脚在山石上蹭了蹭,连忙又跟上了大部队。
这个小队一共六人,四个男孩,两个女孩。
被安置进集体宿舍后,年纪相仿的几个小伙儿开始互相询问对方的情况,听到束建国是打球的,其他三人顿时都来了劲。
“束建国,你没事教教我们呗!”
束建国爽朗一笑:“成!哪天得了空,随便找俩杆子,挂上个破鱼网子,我教你们打球!”
山村里的条件艰苦异常,可束建国性子素来逆来顺受,倒也觉得没什么。
不过,村里的原住民见城里来的这些娃子长得白净,看着叫人舒服,心中却是一万个欢喜,时常偷偷给束建国塞几个馒头。
束建国以前在城里排球队训练本就辛苦,连日的农活对于他来说到也算是一种训练。干农活的时候,束建国全当作体力训练,时常调整干活的节奏,仿佛就还在球场上一样。
束建国吃的消,可其他几个是真的吃不消了。几天下来,同宿舍的那几个躺在床上是动也动不了,束建国主动教他们运动后的休息方法,缓解他们的肌肉酸痛,同宿舍的几个小伙子渐渐和束建国的关系愈来愈好。
可惜,那时的城里人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庄实在太过扎眼,尤其让村子里那几个不学无术的流子颇有嫉心。
小村庄里的生活即使再好,束建国依旧心有不甘,他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在排球的上的天赋就这么被埋没。
半个月后,听说市里的排球队成立了,被分到其他村里的几个队员全都被召了回去,而自己依旧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就意味着自没有被选上,失落悲伤瞬间如洪水般涌上束建国的心头。他实在不能理解,自己之前这么多的努力难道就这么白费了,难道自己一辈子都无缘排球了么?
这一切被一同下乡的梁雨看在眼里。这天吃完饭后,梁雨故意叫住了束建国,她啥也没问,只是对束建国说:“哥,你没赶上好时候,但我看的出来,你是有能耐走出去的,可惜不是现在。”
“我们必须踏踏实实的在这里过下去,那秧苗子可不得在水里蹲个几个月才能冒出头么?别多想,你还这年轻,机会多的是!”
束建国看着梁雨身上的破棉袄,心里竟对这个白净的小姑娘产生了怜惜与敬佩之情。
梁雨本是城里的小学教师,为了应召下乡的口号,自愿来这里担起了教学任务。
梁雨的这一番话算是宽慰了束建国的心。自此之后,两人常常出双入对,村里的人也在一旁起哄,希望能将这对金童玉女撮合到一起。
和梁雨相处这段日子里,束建国开始了有了沉淀的感觉,他在梁雨那里接触了很多书籍,性格也开始发生变化,做事更加沉稳,一丝不苟。
之后的日子里,束建国每天都第一个起床,精神抖擞的去田里务农,因为他知道,每当日头最毒的时候,梁雨一定出现在田头,给自己端一杯茶水。
这一天,正当束建国干活时,村子和其他村闹起了矛盾,原因就在于村边上的那块地。
原本那块地是个猪圈,可隔壁村子非说就是这个猪圈导致附近的庄稼都死了,其实明眼人都看的出这是隔壁村在无理取闹,大家心知肚明,他们是打上化肥的主意了,但却是有苦说不出。
束建国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当下出了个点子。
既然隔壁村说这附近太臭了,想要这个化肥,那到不如将这块地让出来,村子再划一块地出去。有了这块地,既方便的猪圈的清理工作,又可以扩大猪圈的规模。
束建国的点子让邻村闭上了嘴巴。村里人都夸赞,自从这批知青来了以后,整个村子都变得积极向上起来,再加上束建国时时组织知青们和当地的青年一起在晒麦子的空地上打排球,这个破败落后的村子竟也有了生机。
梁雨更是将束建国的变化看在心里,就这样,爱情的萌芽开始在这个安静的村庄中渐渐萌发。
可惜,好景不长。
梁雨的作风优良,被调派回了城里,可束建国依旧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被调派回去后,梁雨依旧无法忘记和束建国在村子里的那段回忆,一个月后又乘车回到了村庄,可惜,村子里已经没了束建国的踪影。
不仅束建国不见了,当时一同下乡的三个男青年全部不见踪影。梁雨到处问附近的村民,大家皆闭口不谈。
雨水淅淅沥沥地沿着砖瓦房的屋檐流下,站在村头的王梁雨,衣角金线绣的富贵牡丹花已经染上了泥土,手里握着的,是那个绣着束建国名字的荷包。
或许是这雨丝太过密集,让梁雨已经睁不开眼,她独自站在曾经的集体宿舍前,一直到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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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梁雨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她环顾四周,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朴素的泥墙,简单的木桌,房间的角落里还漏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