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汛+番外(21)
楚汛回过神来,抖了抖头,望向蔺焰尘。说:“把照片删了。”
蔺焰尘不以为意,还觉得楚汛是在害羞,嬉皮笑脸地说:“我拍的很可爱的,不丑。”
楚汛睫毛上的还有雪屑,他皱起眉:“不是丑不丑的问题,小蔺,删掉照片。”
蔺焰尘这才发现楚汛这是认真的:“为什么啊?”
楚汛的眼神有些冷,或许雪落在他的眼睛上都不会融化:“我不想拍照,你不该不经过我同意拍照。”
太突然了,前几刻他们还像一对真的恋人,玩得那么开心,楚汛突然翻脸。蔺焰尘从未见过这样难以捉摸的人,忽远忽近,忽冷忽热,他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能拍你?我又不是在床上拍……这张拍得多好看。”
楚汛看了他一眼,很坚决:“删掉。”
就算在这场戏中,他们扮演的情侣再如何像在热恋,楚汛依然能冷静地认识到他们只是银货两讫的关系。
等到一个月后,大家分开,天涯不见,干净利落,什么都不留下最好。
蔺焰尘不愿意删掉。
楚汛把说:“拍拍风景我不管你,不准拍我。”
蔺焰尘实在生气:“为什么?”
说得太直白又不像话,所以不说话,楚汛说:“不行就是不行。”
蔺焰尘想不通。
楚汛逼问:“你自己删掉?还是我来删?”
蔺焰尘说:“我是喜欢你所以才拍的。”
楚汛去夺手机,蔺焰尘有防备,没被他抢去:“阿汛,你告诉我一个让我可以接受的理由。”
楚汛不虞地看着他,眉头紧皱,抿着嘴唇,这是他和蔺焰尘这段日子以后第二次闹矛盾,真是烦人,他也有些郁闷,索性直说了:“我以为这应当是行业规则,不能留照片,你不懂吗?我让你留下照片,然后给下个客人介绍上个恩客吗?”
这话说得真是郎心似铁,像是给了蔺焰尘当胸一刀。
蔺焰尘无法接受,他记得刚开始时他还能整天和楚汛拿这件事开玩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提起。
是他心血来潮演戏骗人,他先入戏,没想到楚汛一直保持清醒。
蔺焰尘有点受伤:“我不会的,我只是想留着照片而已。”
楚汛冷静说:“小蔺,你力气大,我争不过你……你好好想想自己的职业道德,我走了。”
说完,楚汛一言不发地滑雪离开。
蔺焰尘愣了下,过了一会儿才追着他过去。
后山坳的中级雪道来的人比较少,他们越滑越远,逐渐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
蔺焰尘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了哪里,刚才他看到楚汛在某个山坡,他追到那里,却没找到楚汛。
蔺焰尘从一个比较陡的山坡上滑下去,旁边突然冒出个陌生人,差点撞在一起,把他吓了一跳。
他偏离了雪道,脚下忽然失去控制。
“小蔺!”蔺焰尘终于听到楚汛的声音,回头看到楚汛从他身后的山上朝他冲过去,“停住!那边危险!”
蔺焰尘回喊:“停不住!”
事情是短短数十秒之间发生的,细节掠过得太快,他是初学者,技术不好,又慌了神,偏离了道路。
楚汛想救他,但还是没赶上。
他们一起跌到山谷里。
后来过了很多年,蔺焰尘想起当时楚汛义无反顾地拉住他,还是觉得很感动:“你那么爱我,连命都可以豁出去。”
楚汛说:“我没想那么多,那时我以为自己快死了,大概是想死前做件好事吧。”
蔺焰尘:“不要这么别扭了,你就是因为爱我。”
楚汛:“……你说是就是吧。”
第21章
楚汛嘶了一口凉气:“别,别动了,有点疼。”
蔺焰尘不敢再去碰他的脚踝,又问:“还有别的地方疼吗?”
楚汛摇头:“算我们运气好,这里的雪也比较厚,我应该只是扭伤脚,应该,希望吧,最坏也不过骨折或者骨裂。你呢?你哪里受伤没有?”
刚才他们一起摔下来,蔺焰尘垫在下面。
蔺焰尘张开双臂:“我皮糙肉厚。”
楚汛还是很担心:“回去以后得仔细检查一下有没有内伤。打电话叫救援吧。”
楚汛拿出手机,叹气:“完全没信号,你的呢?”
蔺焰尘特地退了半步才拿手机出来。
楚汛:“……”
楚汛:“我不抢。你真小心眼。”
蔺焰尘把手机展示给他看,蛛网般的裂痕占据屏幕,损坏到无法开机程度:“好了,我遭报应了,你开心吗?我们走到有信号的地方再打电话找救援吧。”
蔺焰尘背对着他,蹲下来:“我背你回去。”
楚汛撑着他的肩膀,站起来:“没关系……我自己走。”
楚汛踉跄地走了几步,脚疼,走不动。
蔺焰尘看不下去,一把把他抱起来:“这时候逞什么能?”
楚汛说:“……还是用背的吧。”
蔺焰尘背着他,蹒跚地走在雪地里,厚重的积雪让他们没受重伤,但也行进艰难。
他们都没说话,树林无比安静,只能听见他们跋涉时积雪被踩踏时发出的吱嘎响声。
不知走了多久,蔺焰尘停了下来,呵出一口白雾,微微仰头。
楚汛问:“累了吗?我们休息下?……手机还是没信号。”
蔺焰尘说:“下雪了。”
楚汛抬起眼,细雪落在他的睫毛上。
蔺焰尘说:“我们这是迷路了吧……”
楚汛苦中作乐地轻笑起来:“你现在才发现吗?”
蔺焰尘无奈地说:“我以为我的方向感会不错。”
天空像是打翻的墨水,深色从天边缓慢洇开。
夜要来了。
雪越下越大,夹着风。
越来越冷。
开不了玩笑了。
楚汛说:“你把我放在哪个地方,自己去找救援吧,我把我的手机给你。”
蔺焰尘闷声倔强地说:“不要。”
楚汛叹气:“我对你有责任,都怪我要你来陪我滑雪,不然不会遇见这种事。”
蔺焰尘反驳:“怪我,是我非要来中级雪道。”
楚汛:“是我先滑走,你追我,才走错路,我的错。”
蔺焰尘:“是我惹你生气的,明明你不允许,我还偷拍你的照片。”
楚汛:“我就算生气也不应该一个人跑远。”
蔺焰尘:“我应该说我不该追你,但我肯定要追的。”
楚汛说不出话来,他借着天黑前的最后一点微光,指向右边的某个方向:“那边,看到没?好像是个树洞。我们过去看看。可以在那里避风,熬过一个晚上,实在不行,等到天亮了再走。”
这是一棵半死的枯木。
钻进去以后好受多了。
楚汛想起各种雪山遇难的新闻,或许要添一条。
他有些无法忍住疼痛,肚子也有点痛,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一盒止痛片,吃了一片。最近其实都没发作,医生也说他的病是极难察觉的,平时很少发作,所以才这么晚发现,只是偶尔会疼起来。
蔺焰尘问他:“你在吃什么药?”
楚汛说:“我脚疼,吃一片止痛片。”
蔺焰尘不疑有他,心疼地握着他的手。
疼痛渐渐平复,楚汛憔悴自责地说:“你不该管我的,我死了没有关系,你陪着我不值得的,是我拖累了你。”
蔺焰尘说:“什么叫‘我死了没有关系’,有关系,有很大关系,我不能抛下你。”
楚汛骂他:“你傻不傻?等夜深了气温再降低,我们说不定会冻死。会死的!别说的那么轻松!说不定你会被我害死!”
蔺焰尘被他骂得怔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要哭了吗?”
楚汛深吸一口气:“没有。”
蔺焰尘:“你别哭。”
楚汛:“我说了我没有。”
又是缄默。
路过的风会犹如绝望者的凄厉尖叫,颇为可怖,叫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