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秋(29)
离离第十三次治疗。
情绪稍微有些低落,食欲略差。
睡眠情况良好。
(今天差点亲到了……有点遗憾,就差那么一点点。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他。)
十二月六日
离离第十四次治疗。
情绪有些低落,食欲正常。
睡眠有点太早?十一点就睡了。
(他昨天好像做了梦。是梦到我吗?早上起来目光躲躲闪闪的。好可爱好可爱。)
十二月八日
离离第十五次治疗。
情绪正常,食欲正常。
没有失眠,睡眠情况良好。
意志稍微不那么淡薄了?有做事的欲望,在看招聘信息。
(我有点像偷窥狂。但是……)
……(一串潦草的字迹,被横线划去,没法辨认)
十二月十一日
离离第十六次治疗。
情绪较好,食欲还可。
说话欲望强烈不少,愿意跟我交流。
没有失眠。
十二月十三日
离离第十七次治疗。
情绪稳定,食欲不佳,可能是天气太冷。
又失眠了,大概在三点钟睡熟。
十二月十五日
离离第十八次治疗。
情绪稳定,食欲尚可,给他做了喜欢吃的。
没有失眠。
哥说他最近积极地思考问题,是很好的趋势。
十二月十八日
我是傻子。
我为什么要用破笔记本来记录?
前面还用来做笔记,快没地方写了。
之后换成手机记录。
底下的字迹很潦草,像是冲动时在本子上乱涂乱画地发泄着情绪:
那最开始为什么没想到手机便签?我真的太荒唐了。
我居然隐约期待着江离来发现这东西。来发现我的秘密,来发现他是我的恋人,回想起我。
但是……万一呢。
江离,有没有可能,你正在看呢?
我好想你。
我怕是疯了。
丧丧的,写得不酸爽,也不吸引人。但是感谢评论过的小可爱,我被鼓励了~
日更没多大意义了,干脆把最后两章一起发出来好啦。
第20章 回家 离离,我不想你失望
江离心头闷窒,仿佛不能呼吸。他再捧不住这笔记本,任由它从手掌间摔落到地面。
“啪”地一声,破开寂静给了人别样的清醒。
江离认识到了:一个人,表面上再温和沉静,举动再体贴周到,笑得再明朗粲然,他心底都有可能住着怪物。
他之前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薄聆会以为他自己是个疯子。是江离,折磨着他,滋养了他内心那个悲伤的怪物。
他再也站不住,双腿无力地晃着,任由身体砸到地板上。他泪流满面。
“江离?”薄聆紧张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江离没有回答,他抬起脸庞,静静地看向门口。
很快,薄聆过来了。
嗒。嗒。嗒。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每一下都踩在江离的心尖上。
薄聆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他走得很快,带动起一阵凉风,朝着江离大步走来,脸上是担忧和不安的神情。
在他走过来的这段短短的路程之中,江离则像走了另外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他不止看着眼前的这个薄聆,他看到无数个薄聆,在无数个场景里,如此朝他走来。
江离看到薄聆跟他表白的那一天。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他从图书馆走出来,突然接到薄聆的电话。
一步步顺着他的指引,江离走到两个雪人面前,他看到对方拙劣地藏在那后面,手指冻得通红。
江离不解风情,一下子戳穿他:“你躲在那后面做什么?”
薄聆搓着耳朵,走出来,笑着说:“江离,下了好大的雪。”
“嗯。”
“我喜欢雪。雪是纯洁的,落到地面上能把所有脏东西都掩盖。”
他牵起江离的手吻了一下。“所以,我想在大雪天跟你表白。江离,我特别特别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吗?”
他那时不知所措,他悄悄地爱慕着薄聆,但绝没想到自己会被薄聆喜欢。
白茫茫的雪地里,薄聆把那枝晶莹剔透的玻璃百合递给他,再问了一遍:“好吗?”
江离看到薄聆跟他求婚的那一天。
那是个清爽的夏日,而薄聆为了他种下整个山坡的百合花。
在那纯洁的百合面前,在黄昏的光彩之中,他带着笑走来,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江离有一刻想逃,他觉得他快完了,这状况让他卑微的心再度惊慌失措。但他一动也不能动,被神秘的引力定在那里,又呆又傻地看着薄聆步步走近。
他身后的那片花,被光线晕成一片白晃晃的朦胧不清的图景,他活像在梦里,童话把他拉进去。
怀里被塞进一捧花,鼓鼓囊囊的,贴近他的心脏,柔和、清冽的香气包裹住他。
他受到爱神的驱使,抬起头,被薄聆的视线一下子捉住。然后,一个吻落到他的额头上。
他听见薄聆那潜入他心脏的声音。
“生日快乐。离离,我的江离。”
“但愿你能够答应我的求婚。”
江离看到他们出车祸那一天。
薄聆额上全是冷汗,一边猛打方向盘,一边大声跟他说:“离离,宝贝,把安全带系好。没事的,别慌,安全带系好。”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那辆大货车直直冲撞过来,江离浑身一凛,心尖上突然漫开极强的恐惧和悲哀。
别人说,我是个祸害,一定会伤害爱我的人。
他满怀爱意地看着薄聆,猛地扑向他,将他的头牢牢护在怀里。
他闭上眼睛,想着:薄聆,你不要受伤。我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一片炫目的白光陡然占据视线,接着,他看到整个空间破碎成万千碎片,刺眼无比。
江离的眼睛酸痛难当,那些记忆的碎片从深处倾泻下来,四处飞舞,他匆匆忙忙地去看,许许多多个跟薄聆有关的时刻就塞了满心满眼。
“江离。”薄聆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他小心翼翼地说:“别哭了好不好?是我不对,我不该做这种蠢事。江离,控制下情绪好吗?冷静点,深呼吸,什么都别想。”
哦,薄聆以为他受了刺激,一定紧张坏了。
江离努力地忍住眼泪,想要对薄聆说些话,安慰他,告诉他自己没有犯病。
但是灵魂在轰鸣,在颤动,在以他最真挚的意愿催动他放下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语,而要以最深刻的自我发声。
他说:“薄聆,其实我以前一点不喜欢百合。”
薄聆一怔。他讷讷地轻问一句:“离离?”
江离笑了下,但他的泪水滑至腮边:“我总觉得我配不上它。”
薄聆搂他入怀,亲吻他的发顶,竭尽所能地抚慰着他:“怎么会?江离,你是最好的。我送你百合,还要怀疑它不及你千分之一。”
“我是想说,”江离揪紧他的衣服,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带着哭腔说,“我会好好治病,努力变好。”
“嗯?”薄聆不明所以,更紧地搂住他。
江离仰头,一双眼直望进他眼底:“那样的话,你还会不会送我百合花?”
他的眼泪泛着光。
薄聆总算明白,他的离离,此刻是带着过往和将来在向他求爱。
“会。”他说着,双手移至江离的腋下,将他搂住抱起来。
从一旁的衣帽架上取下围巾,绕在江离的脖子上,又牵起他的手。薄聆看着他眼睛,温柔无比:“走吧,我们去买百合花。”
看江离愣愣的,他又解释一句:“不想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所以一起去吧。”
“不是。”江离另一只手附上来,抓住他的手腕,吃惊地问:“现在去买花?薄聆,已经不是百合花开的时节了。”
“找找啊,说不定有温室培育的百合。”薄聆回头看他,眼底隐约有闪动的光亮,“再不济,看看有没有以前那种玻璃工艺品。”
他的声音忽地有些哽咽:“离离,我不想你失望。你要百合,什么时候我都希望能够拿给你。”
江离抓住他的手一下子紧了,他的心好痛好痛。“薄聆,”他唤着眼前的人,眼泪又一次奔涌而出,“我爱你。”
他紧紧抓住他的手,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你不要因为我难过。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你别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