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24)
敢情他打了三次电话就为了这种破事。是他先说看不上她的,反过来居然还不许她也同样看不上他,岂有此理,可恶到可笑的地步。
“你看不上我哪里,我就看不上你哪里。先撩者贱。‘彼此彼此’就是这个意思。”祁善淡淡地说。
周瓒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答案,隔着电话祁善都能想象他此时嚣张的嘴脸,“你的眼光已经败坏到能看上周子歉了,所以你没资格看不上我!”
简直是神经病。祁善心情不怎么样,忍了他几秒,冷不丁问:“你就这么在意这个?”
周瓒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沉默了一会儿,答道:“这只是个关于自尊心的问题。他算什么?”
“在我‘看不看得上’这个问题里,你没资格和子歉比。希望这样说你的自尊心能好受一点。”祁善不等他反击,先挂了他的电话,为防止他继续骚扰,索性关机了事。
白天在单位上班,展菲对周瓒兴趣不减,旁敲侧击地问了许多关于他的问题,祁善逐一作答,唯独展菲最好奇的那一个问题她闭口不言。
展菲很想知道祁善是如何对周瓒这样一个人免疫的。
祁善没有说,所谓“免疫”,其实原理极其简单——中过毒,幸未死,从此心有无私天地宽。
第六章 长发公主与少年
有多少事情是在人的一念之间悄然变幻的?
或许一念尚且太长。
据《仁王经》记载,九十刹那方为一念。祁善尝试着做过换算,一刹那约0.013秒,也意味着,一刹那里,人可以眨眼24次。而她所知梵语里最大的单位是僧祗。僧祗又作阿僧伽,一阿僧伽有一千万万万万万万万万兆,意为无量数。
白居易有诗云“愁恨僧祗长,欢荣刹那促”。
祁善前二十八年的人生里,有多少刹那因周瓒而改变,日后与他相关的时光还剩多少僧祗?
妈妈准备的那两个红包,一个写着祁善自己的名字,一个写着周瓒,随意地交叠在书桌上。这一幕她并不陌生。
祁善好像又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还是自家的这栋小楼,她的房间也没有变动过,只不过书桌的位置当时靠着窗。
春天的夜晚来得悄无声息。祁善作业已经完工,深有高三学生自觉的她还做了半套化学模拟试卷,背单词的进程被消夜打断了,她决定今晚的学习时间到此为止,便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妈妈拿手的桂花陈皮红豆沙,一边看从爸爸书房翻出来的《锦灰堆》。
正当祁善被书里描述的吴之璠三顾茅庐图黄杨笔筒吸引时,窗外传来了响动。她连忙护着红豆沙挪到安全的角落。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最先登陆书桌的是他的书包,然后周瓒的人也跳了进来。
“你踩到我的书了!
”祁善心疼地看着书本内页cha图上的大半个鞋印。
周瓒不买账,拍拍牛仔裤上被树枝蹭到的青黑色痕迹反咬一口,“窗户关那么紧,想摔死我?”
祁善扯了纸巾在书页上擦拭,早知道他还是那么可恶,她应该把窗户从里面锁死的。
“你的代数作业呢?快拿来给我。”周瓒的询问只是形式罢了,不待祁善作答,他很快从她的书包里翻出了自己要找的东西,扯过凳子,埋头抄了起来。他这次再不交数学作业,老孙肯定会找他麻烦,到时候一个电话打到他妈妈那儿,又是没完没了的折磨。
祁善只能坐在c黄沿,瞪着他的背影道:“抄吧抄吧,连题目都不看。下回我要告诉嘉楠阿姨……不,我去跟阿秀叔叔说。”
“不打小报告你能死吗?”周瓒头也不回,一鼓作气地抄完,才笑嘻嘻地扭头对祁善说,“当恶势力的爪牙有什么好处?”
他见祁善不理他,揉了张糙稿纸就往她头上扔,“女孩子就是小气!”
祁善的不高兴是有充分理由的。他俩同班,只不过周瓒住校,祁善外宿。他们所在的那所高中鼓励住校,祁善是因为家里觉得学校食宿条件有限,心疼女儿,而她学习主动性强,家里距离学校也不远,所以给她递交了外宿生申请,学校也批准了。周瓒却恨不得天天住在学校以摆脱父母的管制。因为两家住得近,平时周瓒父母有什么需要捎带给儿子的,少不得让祁善代劳。
今天是周六,下午补了课就可以回家,晚上没有自习。冯嘉楠下班后顺道开车过来接两个孩子回家。周瓒说自己放学后要跟同学踢球,早就和祁善说好,让她把自己这一周换下来的脏衣服先带回去。
祁善和周瓒自小形影不离,从幼儿园起一直同校。以前他们还小,在一块习惯了,同进同出从未觉得不妥。可自从上初二以后,进入了青春期,同学中一度有过关于他们的传言,不明内情的人笑话他们是“小两口”。祁善并不觉得有什么,周瓒听了却很不高兴,为此没少找嚼舌根的人麻烦,但仍难堵悠悠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