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159)
祁善没休息好,在爬山过程中快要爆炸的心脏几乎禁受不起多余的刺激。她张开五指将周瓒的脸推开,还有百余级台阶,山门在望。
“真有那么累?我背你。”周瓒逗弄她的目的达成,用手顺了顺她的背。
“四十年后你再背我也不晚。”祁善说。
周瓒听她默认四十年后他们还在一块,笑得开怀,“四十年后我背不动你了。少啰唆,上来。”
他弯腰等着她,祁善上了一级台阶,他又把她拖回来。祁善喘着粗气笑了,消耗消耗他的体力也好。
周瓒背着祁善往上走,“我现在能打几分?”
祁善脸一热,他还是揪着昨晚的事不放。凌晨他完事了,追着问:“小善,我……好不好?”祁善只想睡觉,敷衍说“还行”。周瓒很不满意这个答案,非要她解释“还行”的意思。祁善诚实道:“开始难受,后来太累,中间尚可。79.5分。”
周瓒半撑起身子像看一个怪物,她让他想起初中时的语文老师,一板一眼,严苛之至,仿佛多给他作文打一分都是天大的恩赐,还总喜欢用鼓励的口吻鞭策他,“小子,再接再厉!”
他卷走祁善的被子,说:“客套问问罢了,你还打上分了。”
祁善无辜又无奈,“明明是你问我的。”
“你不想夸我,害羞地笑一笑不行吗?我会追问你到死?”周瓒计较得很,“79.5分!”
“本来有80分,如果你不叨叨的话。”
“你的评分体系大有问题。”
祁善急着要回被子,安慰道:“比以前好。”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主动提起“从前”,不再咬紧牙关坚称“什么都没发生”,横亘在两人之间多年的坚冰消融起来也是瞬间的事。周瓒面色稍霁,心中更是安定。他不必再执着于从前,哪怕现在也不完美,怕什么,他有明天在手,日子还长。他把祁善罩进被子里,过了一会又问:“以前不可能没及格吧……”
石阶陡峭,背着人行走不易,周瓒把祁善的身体往上颠了颠。他像是感应到她的赧然,
真有意思,她耻于和他讨论细节,逼急了却将他的评分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然而这正是周瓒所熟悉的那个祁善,他的善夫子。
“我们真蠢,白白浪费那么多年。要是能早一点开窍,我们的孩子都打网游了。”周瓒边走边说,“别人是罗密欧和朱丽叶,我们是祝英台和马文才。家里越看好,我们越折腾。为反对而反对,想想挺可笑的。”
祁善想了想,“最早反对的人可不是我。”
周瓒笑道:“所以我是祝英台,你是恶少马文才……算你有点良心。本来我还想,这次你再不答应我,我就在山上做和尚了。一定会招来很多女信徒。”
“谁要你这个花和尚,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祁善拒不承认。
周瓒的笑声震颤着两人身体相贴的部位,“这回大家都看到我被你占了便宜,你还想赖账,别说你妈会收拾你,我妈也饶不了你!”
祁善不理会他。禅院里传来悠长的钟声,她嘘了口气,把头靠在他肩窝,他似乎想转脸看她,犹豫片刻,只是将她背得更稳。
祁善在心里对自己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她爱他所以决心放任他,如果有一天没了周瓒,她恐怕会难过得像死了一回。可那到底只是一种修辞手法,她并不会真的死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从伤心欲绝变为想起时才伤心、偶尔伤心、不那么伤心……总有一天她会痊愈。周瓒是祁善的毒,她并不是没有戒断过。她有工作、有积蓄、有爱好、有很好的父母、有对寂寞强大的耐受力,有他自是欢喜,没他也知足,大不了一切归零。既然她承受得起最坏的结果,有他时的每一刻欢愉就当是赚了。
周启秀取了冯嘉楠的骨灰,在一旁对住持和看护往生殿香火的僧人称谢。沈晓星对着冯嘉楠灵牌上的照片,隔了那么久,她还是无法适应自己最好的朋友成了一捧灰和一张照片。当初若不是她一时兴起,将嘉楠带到周启秀面前,或许他们尚能各自安好,至少还活着,有痛有笑。她坐在蒲团上,像当初和冯嘉楠并坐于图书馆的台阶上聊着少女心事,“我到现在才来看你,你不会生气吧?我替你照顾你儿子,那浑小子倒把我女儿哄走了。”
周瓒和祁善走了进来。沈晓星笑笑,继续对好友低念:“阿瓒和小善多半要在一起了。你从前说我们要做儿女亲家,你比我聪明,也比我看得准。他们会好的,我会看住他们,连你那一份也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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