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世界终结(34)
数学老师撑着讲桌饶有兴趣地问道:“对你,有什么教育意义吗?”
课间从办公室受完教育回来,祁寒还挺得意地对麦芒说:“我没出卖你,够哥们吧。”而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倒霉的深渊。刚落座就重新翻出那张报纸,指着杀人犯的脑袋开玩笑:“他是你家邻居?”
麦芒摇摇头:“他杀了我妈妈。”
祁寒笑着等待她的下文。
“以前大家都说是他,可现在大家又都说不是他了。”
不好笑。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更糟的是,这不是玩笑。虽然麦芒时常会一本正经地说出脱线言论,但几秒后祁寒意识到,没有人会拿自己妈妈的生死开玩笑。
全身的肌ròu突然僵硬起来,转动眼球去仔细看一遍那篇被粗略浏览过的社会新闻,祁寒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出麦芒在这字里行间的位置。
新闻本身并不复杂——
六年前犯下三桩血案的凶器被找到,通过指纹和最新的DNA技术鉴定确认的疑犯却已在监狱里。他之所以待在监狱是因为杀害自己女友,当年他一经拘捕便立刻对罪行供认不讳,并表现出深深的悔意和良好的改造态度,被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但如今的证据表明,他之所以认下那起命案,是为了逃避实际犯下的命案,冲动杀死自己女友的人无法同时出现在别处枪杀另外三人,他的嫌疑理所应当地被排除。冲动杀人和蓄谋杀人有着本质区别,量刑标准不同,他略作衡量便选择避重就轻。
如果判断无误的话,麦芒的妈妈是这个“女友”,也就是说,麦芒妈妈的案子随着这起特大杀人案的告破,失去了它的凶手,变成了一桩悬案。
祁寒觉得异常的是“女友”这个词:“那你爸爸是……”
“爸爸是在妈妈死前受工伤死的。”
话题进行到此,已经沉重得远超预料了。祁寒惶恐不安,声音也变得沙哑:“那个……我不知道是……对不起……可……你告诉我这些……我……”
像个被拔掉cha头的电器,哑然静止在那里。
死亡毕竟是,很难谈笑间灰飞烟灭的存在。
终于恍然大悟,在她那比棣棠花深两个色度的瞳孔里,流动着何种忧郁。有些经历,如同黑洞,光线毫无戒备地游弋到跟前,想折返却已来不及。
一切光线都会被黑洞吞没,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目光说不定也是一种光。
因为不知所措,似乎和麦芒有点疏远,对话也简化到变成单词短语,甚至还怀了点怨气。但不是“漠不关心”那种严格意义上的疏远,目光始终还停在她周围。就连大课间和同伴在楼下练羽毛球时,那拎着垃圾袋目不斜视匆匆走过的身影,也会引起一个常规球在与球拍相距甚远处寂然落地。
“心不在焉,你今天超不对劲啊。”
被队友用球拍从老远点过来,祁寒擦着额头的汗笑一笑:“累死了。”
麦芒又空着手往教学楼的方向回去。不对啊,她上周四明明就轮过值日,怎么今天又轮到她?
“你又看上麦芒了?”不是没觉察那目光一直跟随的身影。
“胡扯什么。”
视之为承认。同伴冷不丁想起无法置之不理的一个大麻烦:“那卫葳怎么办?”
“卫葳?”祁寒转过去看向在台阶上休息的同伴,眼神像失忆般迷茫。
是了,就是她捣的鬼。
祁寒奔回教室,跑向麦芒,拽过她手中的扫帚扔在地上:“别扫了,傻瓜。今天不该你值日。卫葳在故意整你都不知道。”
“为什么整我?”仰起的脸还真是老实得一点折扣不打,“我跟她是好朋友呀。”
“行了吧。她可不会把你当朋友。”
“为什么?”
“因为我啊。”脱口而出。
“你——?”
“……”祁寒预计自己无法把女生间的争风吃醋解释得通俗到麦芒的理解范围内,又觉得现在的行为有点像挑拨离间,男生做这么没品的事可不好,“因为我……跟你是朋友,她喜……讨厌我,所以……嗯!”最后一个语气词其实是给自己的确定。逻辑好不容易成立了。
“哦,是这样啊。那就拜托你了。”麦芒顺理成章地把扫帚捡起来塞进祁寒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