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树之恋2(109)
杨红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觉得彼得有点过分了。
彼得已经脱去了外面的白衫子,露出里面穿的白色短袖T恤,自我标榜说:“里面打了底子的,这白衫子有点透明,怕露了两点。”他光着肌ròu鼓鼓的手臂在那里走动,又离得近近的接递饺子盘,搅得两个女人心慌意乱。杨红站在炉子跟前,一直烤着,脸红得不行,汗水把旗袍都湿透了一块,贴在背上,很难受。幸好旗袍不透明,不然只怕彼得又要挖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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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会结束后,等杨红他们把锅碗瓢盆什么的都洗刷干净时,已经快十二点了。杨红想起要跟海燕打个电话,叫她来接,看见彼得有手机,就问能不能借来打个电话。
彼得问:“这么晚了,还有约会?不说跟谁打就不借。”
杨红说,我得跟我室友打个电话,叫她来接我们两个。
“那就不用了,她女儿明早要上学,现在肯定已经睡了,别吵醒她们。我这个太极大师送你们回去不比她来接好?”彼得建议说。
肖娴立即表示赞成。
杨红本来想说“想不到你认识我室友”,但忍住了,不要让彼得说中,说跟他相关的事都得用个“想不到”。杨红暗自思忖,彼得对我室友这么熟悉,说不定海燕也认识彼得,那我提起彼得的时候,海燕怎么没说她认识他呢?
彼得开的是一辆灰色的车,跟海燕那辆一个颜色,安吉拉说过,那颜色不叫灰色,叫金属钛色,杨红挺喜欢那颜色,气派,又经脏。彼得用遥控开了车门,两个女人不知谁该坐前面,就一起钻到后座上。彼得问了一下肖娴的地址,决定先送肖娴,回头再把杨红放在她楼下。
初秋的夜晚,凉慡的风从天窗吹进来,很柔和,不放肆,给人一种醉醺醺的感觉。彼得在前边什么地方按了一下,车里就响起了《梁祝》的音乐。杨红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暖的东西在流动,不知道是因为音乐本身的感人力量,还是这音乐使她想起了陈大龄,亦或是彼得恰好也喜欢这音乐。
听了一会儿,杨红就觉得这音乐有点不大对头。不像是小提琴的声音,比小提琴低沉。刚想问一下是什么乐器,就听见连音乐节奏都变了,变成了很鲜明很强劲的节奏,像是探戈或者什么类似的音乐,蓬蓬啪啪的,有点离《梁祝》太远了。这样的前奏过去,就听见了一阵口哨声,吹着《梁祝》里化蝶那段。杨红有点生气,这是谁?怎么可以把这么凄美的音乐搞成这个样子呢?更令杨红生气的是,彼得也跟着音乐,吹起口哨来。方才杨红对他产生的一点好感,就在这口哨声中烟消云散了。
杨红坐在车里,一声不吭,心想,彼得这个人是不可救药的油腔滑调,什么高雅美好的东西,到了他那里,就会跟这首《梁祝》一样,调子没变,但演奏的乐器变了,节奏变了,表现的意境也随之变了。这首用口哨吹奏的《梁祝》,很能代表彼得这个人的特点。不能说他人不好,正如不能说这曲子不好一样,但他没个正经,把什么东西都搞滑稽了。
彼得仿佛没有觉察到杨红的沉默寡言,继续听着他的口哨《梁祝》,吹着他的口哨《梁祝》。把肖娴送到家后,彼得不用杨红指点,就轻车熟路地开到杨红楼下,找了个空位停下。杨红不等他转到她那边帮她开门,就自己推开车门钻了出来。彼得也不尴尬,只站在一边,微笑着说:“绅士想献点殷勤,都不肯给一个机会啊?”
“还不习惯。”杨红淡淡地说,“你把后备箱打开一下,我把锅子什么的拿出来。”彼得要紧不忙地掏出一支烟,点上,也不开后箱,只缓缓地说:“你在生气,这我看得出来,赶快交代,你在生什么气。”
杨红有点不好意思,我算什么人,可以生他的气?就算他把《梁祝》丑化了,我也没资格生气,又不是我的《梁祝》。再说那盘CD应该也不是彼得灌制的,怎么能因为他放了一下就责怪他呢?
“谁说我在生气?”杨红笑着说。
“我说你在生气。”彼得嘴上的烟,随着他说话一动一动的,令杨红又有点生气,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一股痞气,抽烟不说,还让烟沾在嘴上,吊儿郎当的。但他一身素白地站在那里,夜风习习,吹得他那宽松的白色衫裤飘飘的,又很有诗意和仙气。月光洒在他脸上,轮廓分明的脸该高的高,该凹的凹,有点雕塑美的意味。杨红只好在心里承认这是一个矛盾统一体。在他身上,好的坏的美的丑的都有,搞不清该怎么评价他,还是不评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