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逍低头笑了笑,悠悠叹了一口气,说:“那间公司是我找人注册,表面和内地有工程往来,工程款一半用来炒股,你看到的那些户头,是我用来套现的,另一半用来放贷。你还知道些什么?”
方已想起自己在南湖边坐了一整天,从上午坐到天黑,不饿也不渴,她不觉得时间漫长,她甚至想就这样坐下去,不用回来也不用面对。蒋予非刚才对她说:“我爸爸爬到这个高位,曾经用过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我知道他做过的某些事,但我无能为力,因为他是我的爸爸。”
方已说:“你早就知道他的手上可能沾了我父母的血,所以那时你才避开我,现在为什么任由我留在欧海集团?”
蒋予非说:“能见到你,是我这些日子最开心的事情。”
“现在听你说这种话,我有点恶心。”
蒋予非一言不发,最后才说:“我不会让我爸知道你在欧海,你也不会找到什么证据,现在你已经知道这些事情,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但我希望你能自觉离开这里,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帮你。我希望你过简单的日子,忘记我们今天说过的话。”他站了起来,说,“方已,对不起。”
如今她还是回来了,没料到周逍已经在这里,而她必须面对。方已喉咙发涩,不想再拐弯抹角:“你知道当年真正的肇事者是谁,但你不能让我查出真相,不能让事情曝光,因为你要维护一个人,这个人在背后cao纵一切,你替他洗黑钱,隐瞒他犯下的事,他就是,蒋——国——民!”
十多年前,李建浩参与洗黑钱,手头留有证据,蒋国民要杀人灭口,所以收买方志钊。但因证据消失,蒋国民怀疑起方志钊,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因此在五年前得知他的行踪之后,蒋国民派人纵火,而当时偏偏留有一个活口,那就是沈昭华。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般巧,方已竟然会认识蒋国民的儿子,蒋国民在两年前调查她时,若非得知方家人人都以为沈昭华已死,她现在也不一定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更不能认识她面前这个人——周逍。
周逍嘴角紧抿,牢牢盯住方已,问:“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
方已双眼酸涩:“我觉得这些事情都好奇怪,我身边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某种牵连,我理不清头绪,越想越糊涂,我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刚好那天我带着你一起去找赵平,我和他谈起那通肇事案,你一直在低头喝茶。”周逍没有抬起头,只要聊到这件事,他的视线就不会和别人有交流,这不是他作风,于是那天回来,方已故意提起蔡涛杰。
“那天我说,赵平不记得路人的长相,也许他的那个朋友记得,他的朋友叫蔡涛杰,现在在美国读博,他的一个校友,是我姐夫的朋友,我来南江市之前,已经知道他在哪里,也知道他和赵平一样,根本不记得那个路人,但就在我对你说过那番话之后,有人在美国打听蔡涛杰的下落。”
那天沈丽英约方已出去见面,方已回来时,接到姐夫的电话,姐夫说:“你让我留意蔡涛杰,他那边果然有异常,有人在打听他的下落,不过他去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不在当地。”后来开了门,方已见到周逍在家中等她,想到沈丽英之前同她说的那番外,她脑中一团乱麻。
“之后我突然想起,那天我约蒋予非出来,已经把他灌醉了,快要套出他的话,我来之前跟你打过招呼,有什么目的也跟你说过,可是你还是突然闯了进来,真的是吃醋吗,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其实你不是吃醋,你只是不想让我找到我妈妈,而你一定已经知道她的下落,否则你会跟我一样一追到底,不会让这个隐患存在!你对我隐瞒所有所有的事情,你替蒋国民做事,你是蒋国民的人,蒋国民是凶手!”
无人说话,死一般的寂静。
这栋楼曾有过歇斯底里的尖叫哀嚎,火焰灼烧夜空,多少人逃不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火焰包围,有多痛苦无人知,她的父亲是其中一员,爆炸的前一刻他在做什么,是清醒还是沉睡?
方已流下眼泪,原本就已看不清周逍的表情,现在视线更加模糊。
周逍深吸一口气,闭了一下眼,自嘲地笑了一声:“嗬,我没想到你那么早就在试探我,甚至连让我去你家过年,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只为了偷换我的钥匙,让你有足够的时间翻我的电脑。你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装得真好,迷惑住我,方已,是我太小看你,也高看自己,你对我几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