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个深吻(96)
电话彼端沉默半晌,然后他道:“不要关机,我到了给你电话。”
纯洁合上手机,幸福地张开双臂,朝身后的c黄上仰面倒了下去。
她一大早起c黄,原本是打算早点回家,催促文茜去拿信件。现在,风炳辰已经把信件拿了回来,她也就不急着回去了,闭上眼睛躺在c黄上回味,回味刚才的通话,回味他们曾经相处的点滴。
她好像直到这一刻才猛地醒悟过来,才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是真的喜欢自己,而她之前害怕接受他,会给自己带来伤害。其实伤害有什么可怕的,她又不是没有被伤害过。她害怕的是被爱的感觉,害怕被爱过又失去爱的感觉。这些年来,负面情感她学得太多了,甚至无师自通。但是,对于爱,她还停留在理论阶段,说起来七窍玲珑,玻璃心肝,看似什么都懂,却不曾真正地实践过,甚至不懂得怎么样去爱一个人,去给予和付出。英文有一句话叫:Nothing can conquer love, but love can conquer everything.
这种无坚不摧的情感令她害怕,她怕自己会变得软弱。这些年她恪守的情感信条就是,要想不被别人拒绝,最好的方式就是先拒绝别人。但是他赐予她勇气,使她敢于迈出那一步,她决定要试着往前走。
她从c黄上坐起来,看着桌子上的那束玫瑰花,色泽浓艳,娇嫩欲滴。她起身走过去拿起那花束,细细看了老半晌,然后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瓣,扔进玻璃杯的牛奶里,过了片刻,又摘下一瓣,扔了进去。
透明的玻璃杯里,rǔ白色的牛奶上面漂浮着红色的玫瑰花瓣,颜色纯粹,对比鲜明,营养又美观,色泽光润,赏心悦目。她托腮坐在旁边静看,不像是看一杯牛奶,倒像是在看一段人生风光。整了身心都处于一种莫名奇妙的饱和状态,亦不觉得饥饿,心里、胃里都是满满的,脸上都蒙了一层细白的光。
她那傻子般的状态突然被手机铃声唤醒,抬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笑微微的表情,甚为罕见。
原以为是风炳辰,却是许岚打电话来催她回家吃饭。她简单地整理了一下,然后换衣服出门,暗自叮嘱自己,要克制忍耐,不要和文茜一般见识。许岚毕竟是长辈,不可太失礼。
途中不由得又想起小时候。起先,许岚也试着对她好的,后来生了文茜,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没有精力照顾她了。孩子带得不耐烦,也常迁怒到她身上;后来又生了煜飞,请了保姆,私下也常欺负她。房间里没有一刻是安宁的,永远有哭闹声,抱怨声;父亲叮嘱她课后帮忙照着弟妹,却往往吃力不讨好……
当然也有过欢乐时光,但留在她记忆里的,都是一些不愉快的片段。她和她们的关系就像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两家人,磕磕碰碰的,蜚短流长,龃龌不断。她那时下定决心要脱离她们,去到一个自由的所在。她那样长久的忍耐、沉默克己的背后,是顽强的意志。直到离家后的许多年,独自在异乡生活,领会到生活的更多层面,对人对事有了更多的理解和包容,何况血缘关系是连死亡也改变不了的关系,她亦不具备哪吒剔骨还父的决绝,终究有牵挂。
进入家门,许岚正在厨房指挥保姆做饭,看那阵势仿佛是一场盛宴。煜飞在房间里玩电脑,见到她,出来打招呼。
“不是说爸爸今天回来吗?”她问。
“昨晚打过电话了,下午到家。”
“哦。”
纯洁略有些失望,端起茶水喝,顺便抬眸打量房子,还是十年前的房子,设施老化,风格陈旧。难道父亲的公司这几年真没赚到什么钱?抑或是前两年受了金融危机的影响?又见煜飞坐在一边心不在焉的,便道:“你去玩电脑吧。”
他腼腆地笑了笑,坐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文茜从卫生间出来,抬手招她进卧室。纯洁起身走进去,她十分泄气地说:“我打过电话了,他说信件丢了。”
“怎么回事?”
“他说,那两封信不见了,有人黑了他的电脑,文件全都丢了。”
“你相信吗?”纯洁不动声色地问道。
文茜自知理亏,老实道:“我怀疑这是他的借口,他不想把信还给我。”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去告他吗?”
她恼羞成怒,大小姐脾气又冒了出来,转身拉开衣橱找衣服,把里面的衣架扒拉得哗哗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