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西泮【CP完结+番外】(196)
以路人角度看,他们像是一对旁若无人拥吻的恋人,然而宋槿书的手却还死死抵着他胸口,“你不懂……不是我不肯放过他,是他……他不肯放过他自己也不肯放过我……”
他推不开,语无伦次的和陆厉行说不清楚,他和穆千珩之间的关系,他们所经历的那一切,除却他们彼此没人能够懂,他也不指望别人懂,然而陆厉行的话是对的,他也无可否认——
若对他死心,穆千珩也许会有别人。
那男人一向不缺情人,只要彻底放手,以后身边可能会有莺莺燕燕萦绕。
他推着陆厉行的手慢慢软下来。
陆厉行也觉察到了,攥住他的手,抬眸飞快瞥对面一眼。
穆千珩人依然站在那里,那落寞萧索的面孔和身影在人来人往中定格,只是静静地,遥遥地看着他们。
没有过来的意思。
距离原因,那男人的表情他看得也并不真切,他视线回到宋槿书这里,才发现他眼角有泪。
他心口尖锐一痛,忍不住地抬手轻轻擦他眼角,声音也就软了,“哭什么……路都是自己选的,现在你还可以后悔,你要是想,我带你过去找他。”
宋槿书摇着头,眼含着泪,忽然却又笑。
“陆厉行,我有些难受……”他靠住他肩头,“我有些难受,你说的对,你不懂,没人懂,我就算和你们说了,你们也不会懂……”
那些过去过去了,但在经历那场劫难的人心里种下深重的不可磨灭的阴影却难以消逝,这种感觉其实除了他和穆千珩,没人能够懂。
他们记得在那之前临城二中的阳光,也记得清晨在警察来之前教学楼前大片触目惊心被警戒带围起的血迹。
只有他和他,到最后还在原地打转,自始至终没有从临城二中走出来,江苒的死将他们困在那里,他学不会重新开始,而穆千珩也学不会原谅。
他忽然难受得不得了,这些天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但只是看到穆千珩,就这一眼,他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一切已经来不及,他和他本来该是这世界上唯一最了解彼此,最理解彼此的人,但是他们却没有以后了。
他无法承受这种每一次见到他带来的痛苦回忆,而他很清楚,穆千珩见到他也不会好过,是他将录音给他的,他明明知道那些录音给他会带来什么后果,但他还是给了,他忽然就连再多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他曾经以为,这一辈子,他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会做伤害穆千珩的事,但却不止一次伤害他。
陆厉行垂眸,手轻轻摩挲他眼角,为他擦眼泪,这一瞬脑海是空的,鬼使神差地,他低头轻轻吻在他额角。
宋槿书怔了一瞬,身子一动,手刚要继续推,陆厉行道:“你不想和他彻底结束吗?”
他手停下来。
陆厉行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蹙眉,声音无意识透出些无力。
“宋槿书……我就不行吗?”
他抬手擦眼泪,无法思考。
陆厉行似乎是有些困惑的,“和他一起你过得不好,为什么不放过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
……
穆千珩上车坐在后座,许弋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刚刚您没带手机,您手机响了……大概是黎先生在催,现在去会所找他吗?”
穆千珩反应有些慢,隔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车子行驶在路上,他靠住车窗,脑海是一片空茫,几分钟之前对面街头的情景历历在目,宋槿书和陆厉行拥在一起宛如热恋中的情人,他看到陆厉行吻他了……
而他连走过去拉开他们的底气都没有,窝囊吧……是真的很窝囊,没有这么憋屈过,他本来觉得这九年的人生本就是被忍耐和克制占据,可那都没有这一刻来得让他无力。
黎景川交了新女友,在会所呼朋引伴给女友过生日,穆千珩坐在包厢里沙发一角,有会所的陪酒女郎缠过来,靠在他身侧,手在他衣襟来回地抚,包厢里流光溢彩,晃过他的脸。
耳边的声音都是遥远的,眼前的脸孔都是模糊的,他在这个喧闹的世界里觉得茫然,一切都不真实。
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一样……
现在不是更好?
尚娱完蛋了,穆晚承要坐牢了,监视他的苏荷也没什么好下场。
这个下午,他还摘掉了叶宁的口罩和墨镜将她留在人群中心,他应该很痛快才对。
所有仇恨有地方安放,结局近在眼前,可他没有想象中的释然,他满脑子都是宋槿书和陆厉行之间那个吻。
——他没有推开陆厉行。
他明明都看到他了,他在他面前和陆厉行亲吻,他没有想过他吗?
宋槿书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很在乎他的感受,每一次他有危险他比他更着急……
陪酒女郎端过来酒,他恍惚地接过来,以前没有宋槿书他也还活着,那时候也有复仇的目标支撑着他,他忽然不知道叶宁的事情结束之后他要怎么办。
无论他做什么一切就这样了,他复仇了,但江苒和江妈妈不会回来,他为了复仇让宋槿书伤痕累累,可到最后他才发现,和他的过错相比,宋槿书又有什么错?
黎景川眼见穆千珩又要喝多,赶紧拦住,对旁边的陪酒女使眼色,“没见他头上有伤口还没好?喝不了那么多,别灌了。”
陪酒女讪讪地放了酒,但见穆千珩一副好皮囊,人也出手阔绰是个有钱的主儿,按捺不住地刻意撩拨,酒局散了之后依旧缠着穆千珩手臂,黎景川带着女朋友管不了那么多,只瞥了一眼问穆千珩,“你自己行不行?”
穆千珩说:“没事。”
他的声音很低,有些哑,黎景川不由得多看一眼,“不行就叫许弋帮忙。”
黎景川点到为止,一个陪酒女而已,他没放在眼里,穆千珩如今这副模样,会带回去也不足为奇。
穆千珩就近在酒店开了房。
陪酒女进屋之后黏在他身上,唇快靠近他的唇之际,他又想到陆厉行和宋槿书,他别过脸,几乎是无意识地将身上的人推了一把。
女人愣了愣。
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他呼吸间还是酒气,尽管如此,卖酒女身上的香水味还是充斥在两人间,他竭力忍着厌恶感。
他想,别人都可以过这样的生活,他也可以的。
他可以过这样的生活——
这样,醉生梦死,人生短暂,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怎么都是一辈子,没必要让自己记住那些太痛苦的,没必要让自己纠结一个得不到的人。
他的手碰上女人肩头,女人回神,手慢慢地解开他衬衣扣子。
他闭上眼,脑子里陷入一片混乱。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忽然无比清晰想起他和宋槿书兵荒马乱的第一次,那时他很痛,他的眼泪流下来,温热潮湿的一片沾染在他的指尖,可他却没有推开他。
他一把推开跟前粘着他的女人。
陪酒女也是愣的,这是第二次了,她后退了一步,生了退意,“先生,您……是不是不想要?”
穆千珩背靠着墙,手在眉心按了按,呼吸发沉,过了会儿起身,从钱夹里掏钱给女人,疲累地道:“你走吧。”
女人走了之后他下楼去停车场,他把许弋叫回来了,他没法再酒驾,车子往锦绣路去,许弋有些犹豫问了句,“可是先生,宋槿书在医院,您现在去,也没人啊……”
穆千珩没说话,许弋没敢再问。
锦绣路宋槿书的房子里因为一段时间没人住,即便在夏日里也显得冷冷清清,穆千珩将所有的灯都打开,在屋里到处地看。
厨房里他看到宋槿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将自己那个大白脑袋的冰箱贴给贴在冰箱上了,于是他将自己的那个也从衣兜里拿出,贴在冰箱上。
这样,它们就又像是一对。
他在床头柜子里找到他送给宋槿书的戒指,他只在过年那几天见过他戴,后来就一直放在这里,宋槿书因为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一直都不愿意戴,他反复地摩挲,戒指上面被宋槿书绕了几圈红线,磨蹭在指腹,他想象他小心绕上去的情景。
最后他开着灯,攥着戒指躺在了宋槿书的床上,他想,以后把这个房子买下来吧……
宋槿书肯定不会想回来的,这里的回忆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