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焰,你一次次对你妈说这种话,你妈怎么受得了……”
张月芬别过头,用手背拭去眼泪,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如果可以,谁愿意跟孩子闹成这样,她图什么呀。
张平猛灌一杯酒,蒋艳拦他,他推开她的手,继续倒下一杯,“小焰,你怎么就喜欢上男人了呢?以前那个闹得还不够啊,我以为那个李什么南走后,你就收心了,你就懂了,结果你倒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找了个新的。你要找新的没问题,找个女的,舅舅,你妈,你舅妈,敲锣打鼓支持,可你偏偏不,偏偏要找个男人!”
“小焰啊……啊……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张平一饮而尽。
饭桌上大家沉默,许容敬和罗焰的手在饭桌下紧紧牵着。
罗焰搁下筷子,凝视张月芬,说:“妈……我的错,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如果我之前说了什么让您难过的话,我向您道歉。”
“但是,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那个人是男的女的,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我说这话,你们都接受不了,甚至觉得我们有病,我们是罪人。”
罗焰看眼许容敬,笑了下。
“我罗焰这辈子都不可能变了,妈,别费心思了,我现在三十二了,我想要什么,我自己很明白……妈,舅舅,对不起,这句对不起,不是为我喜欢上一个男人道歉,而是为我没能常去看你们孝敬你们道歉。”
“以后……我会常回家来看你们的……”
“常回来看我们?”张月芬脸上挂着泪,声音沙哑咆哮道:“你以后要是带着这个男人来!就别进家门!”
罗焰拉着许容敬站起来,“我自己来,直到你们有一天接受了,接纳了,我才会带着他来。”
“我不想每一顿饭,都吃成今天这样。”
说完,罗焰深深鞠了个躬。
许容敬在旁安安静静的,看他说完这一切,鞠躬,直到直起腰。
“那我们就先走了。”罗焰拉着许容敬的手,就往外走。
许容敬到门口时,顿了下脚,松开了罗焰的手,罗焰愣了下,许容敬冲他笑笑,回到饭桌前。
大家都看着他,许容敬深深鞠了一躬,九十度弯腰,说着:“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照顾好罗焰的。”
“阿姨,谢谢你,生了罗焰。”
“阿姨,对不起,让你这么伤心。”
“还有,阿姨,对不起,不管以后如何,我都不会跟罗焰分开的,对不起……”
张燎盯着许容敬,嘟哝:“师父……”
他没见过高傲的师父弯过腰,更没见过他低声下气的道歉。
张平收了视线,去看张月芬,张月芬别过脸,一言不发,张平叹了口气。
许容敬直起腰,走回罗焰身边,握住他的手,笑容灿烂道:“罗焰,咱们走吧。”
罗焰微笑点头,“走吧。”
两人一起出了门,走到楼下,许容敬呼口气,随后抱着了罗焰,头埋在他肩膀上,一言不发,只是拥抱收紧了些。
这是很普通的一个晚上,很普通的一顿饭,是众多LGBT面对家人时都会遇到的场景,有争吵有眼泪有责怪有歉疚。
可有罗焰在,许容敬没觉得自己是众矢之的,自己在孤军奋战。
罗焰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了?”
许容敬摇摇头,“谢谢你。”
喜欢我……
带我回家……
站在我身边……
第⑤⑩章
那顿饭后,罗焰和许容敬的日子跟往常一样,平淡中带点小惊喜,吵闹中带点小感动。
唯一变化比较大的是罗焰回家陪伴母亲的次数变多了,一开始一个月两三次,后来固定了每周回家吃一次饭,而许容敬在那天则会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有些东西,不用讲明,也自然而然有了默契。
虽然罗焰的母亲还是没能接受他,但是来日方长,许容敬觉得他总能等到的。
小霸王徐承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交了学费,成为了许容敬画室的顾客学员,至于老师嘛,许容敬把张燎安排给他了。
一来,觉得他们年纪差不大,一个快十六,一个十九,话题多,但……好像并不是这样,两人好几次差点把画室屋顶给揭了……
二来,是许容敬觉得小霸王难教,画的丑,废话多,爱装逼,于是干脆扔给徒弟去受罪吧,正好磨磨徒弟性子。
有一次,许容敬把徐承第一次来画室画的那幅狗都不要啃的画给了他,徐承看了眼,收下了,听张燎说,他后来把画寄给了李南,说这是他心里关于李南的最后一件东西,给了他,也就真一干二净了。
不过鬼知道李南收到了后扔了烧了还是裱起来了。
李南这个人,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
冬至的时候,罗焰的高级健身房开业了,健身房在画室附近,许容敬帮着他在自己的学员里打了下广告,不差钱的老顾客觉得画完画去健个身这主意很不错,于是都去罗焰健身房办了卡。
罗焰新店生意新隆,但许容敬觉得自己过得十分凄惨……
“树儿!”
“干啥?”
许容敬躲在吕树的专用隔间,朝吕树招招手,吕树捧着几本画册走过去,狐疑看着许容敬,他咋觉得没好事……
“树儿,我跟你说,一会儿罗焰来找我,你就说没看见,不知道我去哪儿了。”
吕树鄙夷道:“不干!”
许容敬瞪他,“你是不是我发小?咱们是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我什么时候跟你穿过一条裤子,你这人洁癖,我连你裤子的边儿都没碰过。”吕树说得还挺委屈。
许容敬翻个白眼:“说吧,想放几天假?”
吕树立刻嘿嘿笑,“容哥,还是你了解我!一周,我要去趟国外,跟Riley晒日光浴。”
“你怎么不说你要上天呢?”许容敬双臂环胸冷冷视线扫过他。
吕树装模作样往外走:“行吧……那我跟Riley说,就在我家阳台晒晒得了……冬天……裹着羽绒服晒……”
“行行行!别装了!一周就一周!”许容敬拉回吕树,“别给我穿帮了,演得像点!要是让罗焰发现我在,你就别想去日光浴了!”
吕树挑眉:“兄弟我的说谎水平你还信不过啊,放一万个心。”
许容敬撇个嘴,关上隔间门继续画画。
至于许容敬为什么凄惨,还不是因为罗焰那个老大爷天天抓他去健身!主要是许容敬这人一到冬天,跟黛玉似的,动不动就生病,结果罗老板担心了,要是不能跟这大白瓜白头偕老怎么办?
所以,趁许容敬还算年轻,赶紧拉着他这细胳膊细腿锻炼起来。
可许容敬这人就是懒癌晚期,不想动,懒……他怕他以后真的是懒死的……
罗焰以前的健身房离得远,来回费劲儿,现在离得近了,只要他找借口溜,罗焰走个十分钟来画室就能把他逮回来。
他说胃疼,罗焰抓到他偷偷躲着吃麻辣小龙虾,他说头疼,罗焰抓到他跟吕树看喜剧片笑得震天响,他说腰疼,罗焰这回没抓到他干坏事,而是抓住他回家实践一下是不是真腰疼!
总而言之,一抓一个准,只有许容敬想不到,没有罗焰抓不到。
果然五分钟后,罗焰就找上门了。
画室三楼刚下课,没学员在,只有吕树一个人在收拾东西,罗焰上前问:“许容敬呢?”
吕树抬头看他,热情:“罗老板啊!容敬啊,容敬刚还在呢。”
吕树回头看几眼空荡荡的画室,继续演:“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演得还挺像,罗焰是信了,他点点头,“我上楼看看。”
罗焰去阁楼转了圈,也没发现许容敬,于是回到了三楼。
吕树:“在吗?”
罗焰摇摇头:“不在,一会儿你要是看见他,就跟他说一声,我找他有事,让他来健身房找我。”
“好嘞,没问题。”
许容敬在隔间里都听见了,他嘚瑟耸耸肩,继续给自己的画上色,这画他准备了好久了,今天正好收尾,其他的事等他画完再说。
许容敬画得十分投入,以至于忘了时间,等回过神,搁下画笔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伸个懒腰,肩膀都快麻了。
许容敬捶捶肩,开了隔间的门,吕树拿上车钥匙准备走了,“画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