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的是,她认人的本领一向不错,很快就记起来是在一场交易会上见过面的。
那场交易会是非公开的,韩睿又是贵宾,所以几乎可以肯定参与其中的那些人的身份,应该全都清白不到哪里去。
直到那时她才恍悟,自己好像已经被不知不觉地带入到这个复杂的圈子里了,而且很快便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究其原因,无非不过是她跟在韩睿身边出现的频率太高了。而这个男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所注目的焦点。
这一点,倒是毋庸质疑的。
还有更夸张的,他甚至带她去他的地下赌场。
那种地方,其实并不是她第一次接触。
去年报社就和当地一家电视台的新闻栏目组合作,派出细心胆大的同事暗访城中几家大型的地下赌场,可惜碍于种种因素,最后带回来的消息资料并不尽如人意,有些甚至没有报道播出的价值。
又或者可以追溯到更早一些的时候。
当时苏冬跟着的那个男人还没出事,并且在道上混得十分风光。于是有一天苏冬告诉她说:“我昨晚手气真好,赢了八万多块!……”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声音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兴奋,而这种兴奋随着后来光临这种场所的次数的逐渐增多,慢慢蜕化成为烟雾中的一抹轻描淡写,不复得见。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方晨听苏冬详细地描述了赌场里的情景,包括里面分发筹码的帅气小伙子,还有那些穿着暴露艳情的辣妹。
当然,更少不了一掷万金的富豪阔少们。苏冬曾经不无感叹地说:“大概他们的钱赚来不需要花力气的,流进流出就跟自来水一样。”
不过方晨倒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潜心收敛得太久了,好像真的渐渐被陆夕的影子同化,甚至即将被覆盖掉,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原来的生活面目和喜好,忘了曾经是怎样的追求着新鲜和刺激。
所以,即使那时候有大把便利的机会,她却从来没有要求过苏冬带她去传说中的赌场看一看。
如今倒是因为韩睿,她才得以真正亲临其境。
他让侍者拿花花绿绿的筹码给她,并让经理亲自领她下场去玩。
“输多少都无所谓,是吗?”她随口问,因为自己一向没什么偏财运。
“想玩什么都随便,若是筹码不够了再让人来取。”
韩睿从旁人手里接过酒杯,琥珀色的光芒揉碎在头顶璀亮的灯光里,一并倒映在漆黑的眼底。而他用深浅变幻的目光望向她,奇异得很,竟然仿佛带着些微温和的笑意。
方晨却只是一时感到奇怪,他是如何做到的?是如何做到用平淡至极的语气却能讲出令人觉得宠溺无限的话来?
近来她得出一个新发现——平时这男人脸上的笑容真是少之又少,偶尔流露出来,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那都简直堪称难能可贵。而且,每当他对她无缘无故和蔼起来的时候,通常都是在公众场合里。
就像那天在KTV,当着商老大的面,他正是用这种态度对待她,动作和语气都亲密得不得了,演戏逼真得几乎可以去拿影帝奖。而最后的结果就是——她顶着情人的名义充当了一回不折不扣的工具,被他狠狠地利用了。
她发现,仿佛越是在外人面前,越是人多的场合,他就对她越好,好像她真的是他当前宠爱着的女人一般。而事实上,私底下相处的时候,她却很少能够感受到他流露出来的真情真意。
他将一切都隐藏得太深,犹如海水里的一抹游光,不但触摸不到,甚至可能转瞬即逝。
似乎是为了证实心中的某个猜想,那天方晨接过筹码之后,随手便交给身旁从一开始就谨慎恭敬一言不发的经理,自己则缓缓靠上前去,对着韩睿微微笑道:“这样大方?听说这里的人一掷万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就不担心我胡乱下注?先声明,我可一向没有赌运,你有多少身家,够不够我输的?”
或许过去根本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同韩睿说话,然而偏偏方晨的声音不大不小,令得旁边的一干人等听了全都暗暗抽了口气,继而默契地屏住呼吸不作声。
可是韩睿的样子看起来却并不恼怒,反倒对她扬了扬唇角,仿佛心情不错:“担心那么多干什么?要玩就玩得尽兴一点。你不是第一次来吗,通常第一次的人都会有好运气。”他的手按在她的腰侧,动作亲密自然地轻轻推了推她,“去吧,让孙经理带路。要是有什么玩法不懂的,也让他教你。”态度那样和蔼,简直与往日私底下那副嚣张强势的模样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