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峋还是没答。
高见鸿也不在意,他扣上杯盖,两手交叠放到桌面上,就像是在给员工开会一样。
“我等下还有事,就不跟你聊没用的了,咱们开门见山说吧。李峋,出来了就正经过日子,别想些有的没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沉默一点点蔓延。
应该是不习惯的缘故,高见鸿想,这栋楼里没人敢不回复他的问话,他不习惯这样,所以手心才会冒出这么多的汗。
半晌,李峋终于开口。这是他这一整晚第一次主动说话,他问高见鸿:“你结婚了?”
高见鸿一愣,顺着李峋的目光看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收回手,靠回椅子。
“嗯,刚结不久。”
李峋点点头。
“恭喜。”
说完,他拎起地上的行李袋,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会议室外走进一个人,神色焦急,还没进门就开始催促。
“高见鸿你磨蹭什么呢!八点要去华江大酒店聚会,你准备完了吗?”
来人眉头紧皱,大步流星,跟要出去的李峋碰了个正面。
两人都停住了。
这么多年过去,方志靖的额头还是那么宽大,浓眉之上,颞骨生长得更为突出,竖在额头两侧,显出几分凶相。
方志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干瞪着眼睛,嘴巴都忘了闭上。
一片沉寂中,李峋缓缓转头,他看向皮椅里的高见鸿,像是要确认什么。
高见鸿依旧安宁地坐在皮椅里,他们四目相对,却总看不真切。
六年,称不上沧海桑田,但也不是眨眼一瞬。时间如同面前这张长桌,规整坚硬,将人分隔在两边。
李峋什么都没说,从方志靖身边走过。
人都走没影了,方志靖还是目瞪口呆,高见鸿冷笑一声。
“吓傻了?”
方志靖这才回神,他紧紧看着高见鸿。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几天前。”
高见鸿被刚刚一幕惊得声线都颤起来了。
“怎么这时候就出来了?”
“减刑了。”
“这才几年!怎么减了这么多?!”
高见鸿看着他,缓缓道:“六年了。”
“那——”
“方志靖,”高见鸿嗤笑道,“你至于怕成这样么?”
方志靖左眼装着义眼,平日看不出来什么,只有像现在这样狠狠瞪人的时候,才能感觉出两只眼睛有所不同。
“你就一点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
方志靖咬牙切齿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再清楚不过了!”
不管方志靖多跳脚,高见鸿还是一副悠闲的样子,他一边玩着茶杯一边说:“我知道你怕什么。不过这个行业更新换代有多快你也应该清楚,他在里面关了那么久,足够把所有东西都洗没了。”
方志靖说:“没了还能再学。”
“呦,看不出来啊。”高见鸿惊讶道,“你对老仇人这么有信心。”
“我没跟你开玩笑!”方志靖大声说,“公司现在处在最关键的时候,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李峋这人睚眦必报,他——”
“那就让他来啊!”高见鸿忽然拔高声音,他将茶盏往桌上狠狠一扣,水洒了一桌。
他豁然起身,指着周围。
“方志靖,你看看这里。你看看这栋楼,看看你手下这些人,看看自己掌握着多少资源!你再看他,他现在还有什么,你别告诉我就算这样你还是不敢跟他决胜负!”
外面来了个员工,看着两个老板这样吵,战战兢兢不敢上前。方志靖注意到,不耐烦地吼着:“什么事!”
员工弯着腰,小心翼翼说:“高总,方总,车已经到了,再不走要晚了……”
方志靖这才想起等会还有聚会,他对员工说:“我们马上到。”
高见鸿站在窗边低声说:“我头疼,不去了。”
方志靖沉气,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住脚步回头。
“高见鸿,你不用对我冷嘲热讽,你要真像自己想的那么光明正大,现在也不会跟我一起共事。咱们现在在一条船上,现在公司里多少人虎视眈眈,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再节外生枝,你有功夫怀念过去还不如想想怎么处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