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眼前男孩子仿佛万念俱灰,一张脸躲藏在泥土里,不愿抬起。
又是一出悲情洋溢的剧目,男女主角发挥出色,就差观众鼓掌喝彩。
原来他是尖酸小人。
进了车,两人皆是沉默。
程景行便问:“怎么不说话?”
七七答:“领班姐姐说,女孩子话多不好。”
程景行道:“几岁了?”
七七看了看他,欲言又止,良久才说:“十八了。”
“哦?”他挑眉,瞧她入戏颇深,“不到吧。”
七七忙不迭点头,“是真的,先生,我真的过十八岁了。”
左转弯,汐川城最豪华的酒店近在眼前,高耸大厦,灯火辉煌,只得仰望,仰望,不知不觉间脖子都折断。
程景行不耐,瞄她一眼说:“出来做多久了?来钱多不多?人人你都这么应付?手段不错。”
一时无人答话,再看她,却见她俨然另一番面貌,嬉笑着,微微弯了唇角,点滴妖娆细细浸透,是勾魂的利器,“经理说程先生喜欢清纯学生妹啦,怎么?猜错了?先生喜欢什么样的?”
程景行嗤笑一声,瞧她细致描绘的侧脸,了然道:“果然经验老道。”
七七会错意,贴过来宽慰,“保证是第一次就是第一次,经理说打开门做生意,最讲究诚信啦。”
程景行被她噎得一时无语,停好车下去,她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这次却不来挽他手臂了。
夜色
一簇簇霓虹眼前绽放,窗外灯火阑珊,浮华似一朵红莲,展露一张妖娆小脸,将所有污浊泥淖统统遮盖。
轻轻笑,红色裙摆夜风里摇曳,一朵阒然绽放的花,滴血的红,红得一心暴涨的欲 望。
身旁人,木然的面孔闪过,一男一女,酒店里步履匆匆。所有人心底透亮,还能有什么好事?
二十七层,叮咚,地毯柔软,比夜里裹着身子保暖的旧被子更温暖。抬头,迎面有女人谄媚的笑,浮在天空的面具,一股酸臭。
程景行打开门,灯亮,仿佛一颗颗骤然盛放的星星,那么耀眼,亮得让人睁不开眼,家中四十瓦小灯泡不过蜡烛般光亮,照不见,照不见前路。
光明,不再是小小灰暗街市,满满鱼腥味溢出海港,来来往往嘈杂喧嚣,指指点点讨价还价。一条鱼翻肚,一只虾死臭,未来是砧板上落下的鳞,垃圾不如。
眼前便是光明,亮得满眼光辉,她爱,爱这辉煌灯火,从不属于贫穷物种的光明未来。
揉一揉眼,潮湿,指尖微凉。
面前一敞落地玻璃,通透明亮,窗外,辉煌夜色,斑斓霓虹,壮阔如五岳山水,却又更多纸醉金迷腐朽气息,高空抛掷的富人的快乐,永不坠落的焰火,燃烧的钞票,一切多么美妙。
她快步走去,贴近了,那万丈深渊就在脚下,真好,仿佛向前一步便要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永不重生,来世再不做人,万丈红尘里穿梭,身如鬼魅,行走烈狱。
来世,来世要做一朵昙花,刹那芳华,转瞬即逝,仍有佛祖慈悲心念。
快活生,快乐死。一瞬。
回头来,早已收了眼泪,依旧勾唇妖娆媚笑,夜场里好姐姐教许多次,日日对着镜子演练,如何最妖魅,又最清澈,勾他的魂,勾他的心,当然,全全只为勾他的钱包。
程景行坐在沙发里,已细细看她许久,这短暂时光,仿佛目睹一场流星陨落,一瞬之光辉,一瞬消弭殆尽。
眼看她转过脸来,无半点先前灿烂星辉,面上浮着卖笑女子一般工笔描摹的笑。却又隐隐透出些风韵,些许的孩子气和少女青涩,点点滴滴,说不清道不明之意境,只得饮一口酒,细细品来,诡秘甜腻。
绞一撮发在指尖缠绕,她看他沉默不语,眉间微蹙,寒星一般眼眸灼灼看她,所有细节都不放过,那凌厉目光,仿佛将她心都窥测,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她靠在通彻的落地窗上,身后是汐川靡靡夜色,繁花似锦,一团团将她小小身体簇拥。
俊朗面目,雍容气度,他有一副好皮囊,教女人心碎心死的好模样,眼前不过淡漠一笑,便教人神魂颠倒,更无须说他金光闪闪好家世。
什么气质,什么样貌,统统钞票堆出来,有钱,任谁都可以。
他在她眼中追寻那一丝隐匿的轻蔑,而仍旧背靠着玻璃窗,侧过脸,静静看着窗外 片片剥落的霓虹,“我去洗澡?”身子却不曾移动,仿佛已然与这闪烁的夜色融为一体,那红得惊心的裙摆,是大厦顶端最亮一盏灯,血般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