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出一口气,开门看见她拎着一大包的东西站在门外,“帮我接一下。”她换了鞋子进来,“看冰箱,你比颜至清还要穷,他就已经是个穷鬼了。”
杨路钊笑,陪她一起把东西收拾好该放到什么地方就放到什么地方,杨路钊是典型的外食养大的孩子,对做饭一窍不通,勉强能煮碗方便面,“你这是要正八景的照顾我?”
“我这是在付房租,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跟我学习一下,这样等我不住这里的时候你也能自己做饭吃,老是在外面吃对身体不好,也比较浪费,至清现在都不怎么在外面吃饭了……”说着她手顿了一下,表情也有些僵硬,随即又自嘲般的笑了笑,她看向杨路钊,“其实能让自己爱人吃上自己做的饭也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我可以做你的老师,也算是房租了。”
杨路钊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站在她身边,胳膊肘支着橱柜,“说不定你会一直住这里呢。”说完不等梁冬反驳,也没有看她为难的表情,自己自顾自的回到客厅,打开电视若无其事的看早间新闻。
楼下一辆黑色的Q7安静的停在那里,颜至清亲眼看见她拎着东西进去,可是这个时候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想承诺一个未来给她,可是却没有了把握。
缘由...
颜至清心里有些茫然,他知道梁冬跟杨路钊不会有什么,杨路钊也不会对梁冬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可是看着那个小女人走投无路的藏身在这里,他心里的愧疚就会把他的整个思想都淹没,他想上去,既然杨路钊和她都不愿意承认,他就直接一些,去了把她领走就好了。
他推门下车,还没有走进楼里就被电话留住了脚步,是医院打来的,颜颜早上醒来之后突然昏迷了。颜至清只觉得脑袋轰得一声响,他顿了一下,立刻调头上了车,一脚油门飞一样的就蹿了出去。
来到医院的时候发现人都站在楼道里,颜至清心里有些怯,整个人僵在那里,就看见陈锦茹满脸是眼泪冲他扑了过来,“至清,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我们一定要救颜颜,我不能再没有孩子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颜至清的心在一个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慢慢的软了下来,他眼圈微微有些红,僵硬的双臂慢慢的抱住她,“颜颜一定会没事的,我们一定能救她。”原来在自己亲生骨肉的生死关头,他们谁都要投降。
经过一番抢救,孩子没事了,但是情况并不像开始想象的那么乐观。对于做试管婴儿的这件事,陈富听了大为光火,冲着颜至清发脾气他也只能忍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那个女人再无关紧要也是孩子的母亲,颜至清的心里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他心里更多的是对梁冬的亏欠,这个孩子即使是试管婴儿,但是于梁冬而言他的存在就已经是一个很大的伤害了。他需要对那个孩子负责,甚至连带的也对孩子的母亲有些责任,这样复杂的关系,连他自己都需要好好接受,何况是梁冬。
杨路钊上班了也一直不能安心。早上吃饭的时候,梁冬跟他说起了配型成功的人不愿意捐献骨髓的事情,眉宇间戚戚然的悲伤让他坐如针毡。
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颜至清,陈锦茹一家都不是寻常人,从一些渠道找到他是早晚的事情。他自嘲的笑,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幼稚,他和梁冬之间永远隔着颜至清这已经是无可改变的事实,如果这件事情被梁冬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看不起自己,可见的是他们一定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拿起电话打给了联系他的医生,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让受捐赠者的家人知道他的真实情况。
联系得医生有些受宠若惊,陈富此刻正跟卫生局的领导一起在他办公室里“玩”。他本来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这下不用为难了,他有些兴奋的告诉了陈富,“他愿意捐赠了,也不要你们的钱,唯一的理由就是不能透露他的身份信息。”
陈富愣了一下,隐约的感觉这个人似乎就是他们认识的一样,他点了点头,这样更好,没有谁有钱非要花出去,“医生,我希望你暂时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孩子的父母。”
那医生愣了一下。陈富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事情没有最后确定还是让他们做两手准备,这样比较保险,反正他们早晚也是要在一起的,尤其是颜先生,请你务必要对他保密。”说着陈富起身跟一起来的领导就出了门,半路他佯装落了东西又折了回来,把一个白色的薄薄的信封放在了那人的桌子上,“请务必要保密。”
陈富不是一个好人,可是陈锦茹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她本来是幸福的,可是就是因为他的一时贪心就断送了她的人生,老了快要忙不了的时候,他陡然间生出了很多的悲凉和愧疚,这个时候他愿意放□段,只是希望给陈锦茹再争取一次机会。他早就认清了颜至清的善良,即使他们做试管婴儿,他的内心也是觉得亏欠陈锦茹的。只是他不知道,其实在颜至清的心里亏欠更多的是梁冬。
这人在这辈子还没有收到过支票,他有些不清醒,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当他还看着那红红的印章发愣的时候颜至清就敲开了他的办公室,他想知道那个有着和他女儿一样骨髓的人到底是谁,不管他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也不管他想要什么,只要他肯救他的女儿,那么他可以放弃一切。但是事情的结果总是让人沮丧,医生没有透露捐赠人的任何信息,而理由冠冕堂皇得让他说不出半句话来。临走的时候,颜至清留下了自己的名片和一个白色的信封,他从来不会用钱砸人,但是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钱好用,“请医生务必帮忙,这是我女儿的生命,请你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心情。”
主管的医生没有收,尽管他很想知道里面到底是多大的数额,可是除了钱他还要忌惮他的前途,更重要的是在他心里很了解,这孩子的命已经不再是什么问题了。
颜至清觉得有些窝囊,从来没有碰上送钱被人推出来的事情,他下楼来想了想,找出了杨路钊的电话,可是最后还是没有拨出去,他不是自己的佣人,这些年他似乎也使唤他使唤的过分了。他上车上网搜了一家侦探公司的电话,虽然他一向不相信这些,可是非常时期也由不得他太清高,有些不耻的手段他颜至清也不是不会用。
这种交易且不论真假,总是会很顺利,大包大揽是他们一贯的待客作风。颜至清并没有把找到捐赠人的希望过多的寄托在他们身上,倒是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找到那个医生的问题,既然敬酒不吃,他不得不卑鄙的使用这样的手段。中午的时候杨路钊通常都不会回家的,可是因为梁冬的原因他还是挤出了一些时间,他想知道她是不是呆得习惯,心里始终有一种负担,就是隐隐的担心她会不会不声不响的就离开了。他恍然间觉得有时候没有得到也不失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总是期待和追求比惶惶不可终日的惶恐要更好过一些。
回到家的时候,开门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阵干呕的声音,他心里一震,跑到洗手间就看见梁冬蹲在马桶边上。杨路钊紧紧的皱着眉头,愣了片刻他走上前把她扶起来,他眼神有些暗淡,拿起毛巾轻轻的给梁冬擦着嘴边的污秽,“用不用我陪你去医院看看。”他们心照不宣可是心里都想到了同一件事情,这对梁冬来说并不见得幸福,而对杨路钊近乎是残酷。
梁冬抬头看他,轻轻的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杨路钊诧异的看着她,有时候他似乎根本就看不懂她。她总是很柔软的样子,可是有些时候她的承压能力强的让人害怕。她的沉默似乎就已经给出了答案,他目光如炬,梁冬却丝毫不闪躲,无奈他慢慢的放开她,“颜至清知不知道?”
“别告诉他。”梁冬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
“你是不是疯了?”杨路钊似乎比她还要震惊和紧张,“梁冬,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筹码不用,躲在自己这里算什么,他转身走出卫生间,到客厅拿起电话就要打,却被梁冬抢先一步抢了下来。
“杨路钊,你别多事了,如果我在这里让你觉得不自在我可以离开。”梁冬有些急,脸通红的,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她没有办法忘记那天上午她在洗手间看见验孕棒上刺眼的两道红线时的心情,她觉得她应该高兴,她的手里也终于有了实实在在可以牵住那个男人的东西,可是她却最后选了躲起来。只有天知道她做这个决定的艰难,可是她没有办法看着颜至清在这样的罅隙里挣扎,只有她明白他对自己有多么的好,她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如果可以她愿意为他分忧。
“这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你不应该这么瞒着他。梁冬你不要妄想有办法可以维持你、颜至清和陈锦茹三个人的平衡,那是不可能的,这场纷乱最后毕竟有一个输家。”
“可是如果我不放过颜至清,颜颜一旦有意外,那么我们之中将没有赢家。”梁冬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就留下来,“你以为我没有办法留住他吗,可是以后怎么办,一辈子都为自己的自私赎罪?你不知道至清对我有多好,我不想害他,那是人命你知道吗,是他亲生女儿的命,这不是爱情能承受的重量,我不能挡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