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梁冬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可是就是倔强的不让它流下来,“我妈从来不跟人打架的,何况她怎么会有力气把人打成重伤,是不是搞错了。”
“你自己回去看看吧,争取跟人家达成赔偿协议,说不定还能弄个缓刑。”说着两位警察就收拾了包出去了。梁冬觉得天旋地转的,无力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梁冬脑子里想到了杨路钊,他是律师一定可以帮她,她立刻拿出手机就打电话给他,可是手机始终无法接通。她没有再等,什么都没有收拾就马上奔去了火车站。
杨路钊从法庭出来打开手机就看见梁冬给他打了两通电话,他回拨回去可是电话响了一声就断了。他摇头,“小丫头,肯定又是没电了。”他有些惋惜,她真的是非常不经常给自己打电话,于是随手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息,“我明天去瑞士查几个离岸帐户,回来给你带礼物。”
梁冬看着黑着的屏幕满心着急,可是在火车上根本没有办法充电。就这么熬了两天一夜,终于到家了。在火车站的手机充电器上很快把电充满,打开却看见这么一条短信,梁冬有些恨恨的,抬脚踢了旁边的垃圾桶,怎么就这么倒霉。
第二天梁冬就到了法院去参加调解,医疗费、护理费、误工费加上一个九级伤残的伤残补偿金,这些费用算下来就12万多,梁冬当场就想放声大哭,让她去哪里去弄那么多的钱。可是她就是咬着牙愣是没有让自己哭出来,“如果赔不了会怎么样?”她问道。
“你母亲这个是致人重伤,法律规定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你们不赔,恐怕最少也得四五年吧,这个我现在也不能透露给你。”主审法官边做着笔录,边说,“我看你小姑娘也挺可怜的,我跟受害方商量了,他们答应可以让你分期给付赔偿,就是一次给六万,剩下的一年两万,三年还清,如果你能一次给付,他们要十万就行了。”法官抬头看了她一眼,“去找找你父亲,看看能不能借你点儿,先把事情解决了。”
梁冬低头沉默,祸是因她而起,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的妈妈这么大岁数去坐牢。
“我同意分期付款的方案,希望法院能给我点儿时间,我得凑凑。”调解协议就这么签了,一穷二白的梁冬就这么背了12万的债务,对她而言这算是天文数字了。
走出法院,她在门口的公交站上坐了好一会儿,已是初春时节,婆娑的垂柳已经吐出新绿,阳光很好,有些刺眼,天气却还是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梁冬抱着自己的肩膀,冬天真的过去了,那个属于自己的季节过去了。有那些电邮陪伴日子里的暖意融融突然在万物复苏的时候悄然离开了自己的身边。她伸手捋了被风吹乱的头发,站起身上了停站的公共汽车。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虽然不是夫妻却有她这么个女儿,最后她还是打算去找她的父亲,她看着手里已经揉皱的地址,他现在住城中的别墅,而母亲身陷囹圄,这真的是莫大的讽刺,不是说天理昭彰善恶有报吗,为什么始乱终弃的男人却可以活得那么逍遥。
梁冬努力平复着敲开了一户独院别墅的门,开门的是个保姆模样的人在跟主人家汇报后将她引进客厅。这里房子很大,家具器皿都看得出主人家的财富地位,可是梁冬却不喜欢,太张扬了,她更喜欢颜至清家那种低调的华丽。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这几天怕是都不能去做工了,应该请个假。
“我看看,赵健平的女儿什么样子。”一个尖刻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哟,这不是最近红得发紫的网络美女吗?给那么大的企业拍广告,这会儿是明星了吧,怎么来给你爸爸看看你现在混得不错?你还真的是帮你妈出气了,你妈不是整天嚷嚷着要让赵健平看看她和她女儿没他活得更好。”
梁冬的拳头慢慢的攥紧,“我想见赵健平。”她不想跟这个女人说半句话。正说着就听见门响,一个仪表堂堂的男人进来,虽然已经年近五十却依然看上去很年轻,看来他这些年真的过得不错,梁冬忍不住嘴角漏出一丝冷笑。
“梁冬!”赵健平有些意外,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来自己的家,他随即看了一眼自己妻子,脸上有些不自在,“有什么事情吗?”
“妈妈出事了,现在要拿钱赔人家,……”她声音越来越低,她的自尊容不得她这么低声下气的来求这家人。
“借钱?”那女人冷哼了一声,“赵健平哪里有钱,他身上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再说你这么红这么美,随便劈劈腿,有的是男人给送钱,你怎么还好意思来找那个王八蛋。”说着她站起来,走到梁冬面前从钱包里拿出一千块钱,“能这么不要脸的上门也不容易,拿着这钱给你妈打点打点狱警,没事别难为她。”
梁冬脸色铁青的,她忿忿的看着她手里的钱,慢慢的接过来,拿在手里,转头看着赵健平,“小冬,爸爸现在手头真的没有钱,你看看这些合同都要花钱去履行,你再看看这些发货凭证,钱还都欠在外面。”说着就翻着一个文件夹给她看。
梁冬就这么跟着他的节奏看着,很认真,这让赵健平更加的无地自容,他收起文件,“对不起。”
梁冬紧紧咬着嘴唇看着他,猛然抬手把手里的钱拍在他的面门上,“赵健平,我不信这世道没天理,我等着看你有报应。”说着她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就很平静的走出那个家门,是她幼稚愚蠢才会到这里自取其辱。
晚上梁冬回家找出了那个老房子的房产证,明天她就去银行抵押贷款,手机来电话,是杨路钊的,她想了想没有接,有漫游费一个电话就要很多钱,于是就给他回了一条短信:回老家了,不方便接电话,很快就会回去,最近不能去颜先生家打扫了,拜托帮忙请假。
短信发出去以后,她打开自己手机的文件夹,已经很久没有接到颜至清的电话和短信了,她按了快捷键1.里面已经换成了颜老师,这是她学会用这款手机做的第一个设置,她就这么看着,眼泪不知不觉的就落在屏幕上。
杨路钊随手将手机递给颜至清,“最近不能给你干活了,回老家了。”
颜至清的心稍稍放下来,昨天没有来打扫,今天也没来,他有些不放心了,今晚说是约杨路钊出来喝酒,不过是想探探情况。可是他突然觉得现在似乎见到杨路钊他都会心情不好。
“没说是什么事情?怎么突然回家了。”
“你这老板怎么这么刻薄啊,请一个周的假都不行,警告你你再这样我给你换个钟点工,我家小冬不做了。”杨路钊斜眼看他,“我给你当助理,以后我老婆还要给你当保姆,我可不答应。”
颜至清的心里像是被打了一拳,钝痛。
“你们挺顺利的?”他思量了许久还是问出口,害怕听到答案,却也有期待,期待一个他想要的答案,那一刻他有些鄙视自己,居然见不得别人好。
“凑合吧,反正是任重道远。”杨路钊实在是没脸说自己毫无进展,对不起颜至清给他的机会,毁了他情圣的名声。
颜至清没有出声,慢慢转着手里的杯子,斑驳的酒吧灯光映着里面的冰块,幻化出异样的光彩,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梁冬把自己赚得四万多块钱全取了出来,又跟银行借了两万,总算凑够了首期,到法院交款的那一天,她把那个沉甸甸的布包递给了立案庭的收款员,心里五味杂陈,她从来没有拿过那么多的钱,可是这都是给别人的。
“我能不能见见我妈?”
“现在案子还没有判,暂时还不行,等两天吧,我尽快。”
“那可不可以别把调解书给我妈看。”梁冬有些委屈,声音微微哽咽,却硬忍着,“她这辈子都没有背过债,她知道了也不知会怎么样,钱我会按时还一分钱都不会少的。您就跟她说给了被害人一万块钱就了了,她是法盲很好骗的。”
“我不能帮你骗,我顶多就是不说这件事情。”法官也算是通情达理了,梁冬千恩万谢的。三天以后,梁奉新的判决就下来了,判三缓三,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宣判那天她去了看守所,就一直守在大门的外面,当闸门打开,看见憔悴母亲的时候,忍了这么久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决堤而出,梁冬扑到母亲的面前跪在地上抱着她的双腿泣不成声,“妈,我错了。”
“你到底有没有做那些不要脸的事情?”
“我没有,妈,我真的没有做。我只是去给人家拍了广告照片,我没有考上公费生,我就是想赚钱上学。”
此刻无言,万般滋味都在心中,命运对人的不公谁都无理指责,这个世界本来就有人受尽万般恩宠,有人历尽艰辛磨难。
梁冬走的那天,梁妈妈送到了火车站,送别时最重的一句话就是女孩子一定要自重,梁冬点头,铭记心中。
回到学校后,梁冬彻底放弃了研究生的复试,每天都奔波在各个招聘会场,因为之前一直都把重心压在读研上,她显然错过了找工作最好的时机。
杨路钊有心,带回了晶莹剔透的奥地利水晶,在他的心里她就像这晶莹的水晶一样纯净透亮,口感醇厚的瑞士本土巧克力在梁冬的嘴里只有苦味,没有丝毫的甜蜜可言。而关于她母亲的事情,她闭口不谈,说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