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征让人送来一大盘芒果干,又把小黑叫到自己这边坐下。
“当不上拳王,也没什么的。”他把手臂横撂在桌子上,扭头对小黑说道:“好人家不会送孩子来打拳,你走上这条路,是你命苦。现在脱离了,过一点平安日子,更好。”
小黑拿着一块芒果干,低下头一点一点的啃。
陆雪征笑了一下:“普扎纳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吧?”
小黑点了点头,声音轻柔又清朗:“我记得他,他和我同龄。”
陆雪征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去年夏天,普扎纳在香港被人毒死了。人死如灯灭,八十万港币的身价,又能怎样?”
他揽住小黑的肩膀,用力搂了一下:“进这一行的人,大多都没有好结果,你不害人,人要害你。普扎纳就是个最好的例子。所以你要惜福,别像个受气包一样,大口吃!”
说完“大口吃”三个字,他抬头望向前方,发现自家儿子倒是个省事的,无需嘱咐就已经把嘴巴运动到了极致,正在津津有味的大嚼芒果干。
“喂!”他一敲桌面:“奇怪,家栋这回没跟你出来?”
陆云端暂停咀嚼,腾出口舌答道:“上次我也没打算带他,是他一定要跟着我——爸爸,我发现家栋很妨我的桃花运,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别想找到女人。”
陆雪征一指身边小黑:“这个不妨你了?”
陆云端很笃定的摇头。
陆雪征向后一靠,自己摸着脑袋发笑:“你这刚有新欢就抛旧爱,家栋没闹?”
陆云端一皱眉头:“你别胡说。就怪你总开这种玩笑,家栋现在都要当真了——他倒是想闹,不过我来的匆忙,没有给他机会!”
陆雪征摇头微笑:“我不管你这些事情,不过不许欺负小黑。小黑可不是家栋,当心他生了气,单手拧掉你的狗头。”
陆云端听了这话,无可奈何的在椅子上东摇西晃:“嗳,爸爸,你别胡说,我们——你可真是的!”
陆雪征没有家庭,常年的香港泰国两边跑,身边常带的只有两人。一位是他的干儿子,无业无家,充当仆人以及跟班;另一位是个厨子,当年从天津跟过来的,每天为陆雪征烙油饼、包饺子、擀面条,把陆雪征喂养的身心滋润、精神焕发。
陆雪征已把行装收拾停当,打算明早就走,这时虽然儿子突然来了,但是也不能阻挡他回家的脚步。所以一夜过后,陆云端和小黑站在学校门口,就见这三位各自背着旅行包,头也不回的搭乘小卡车上路了。
陆云端很留恋的目送小卡车远去——照理来讲,二十多岁的儿子应该不会和父亲太亲近了,可是陆家父子与众不同。陆雪征随心所欲的四处乱跑,一贯是多情的出场,再潇洒的离开;以至于陆云端从小到大,总像是对他爱不够。
待到小卡车最终消失在道路尽头,陆云端转头望向小黑,忽然又感到了轻松与振奋。
小黑还在痴望着前方,隐隐察觉到了陆云端的目光,他垂下头去,手里攥着那顶棒球帽——戴了这么久,已经有些脏了。
陆云端带着小黑回到学校,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顿早饭。陆雪征是被托尼杨请到泰国的,但是后来建立起了比较正规的学校,股东中就又增添了派吞一位。杨家和派吞的关系时好时坏,而这学校宛如一对怨侣的结晶,倒是自顾自的长盛不衰。
陆云端时常光顾此地,所以校内众人都认识他,即便总教头回家过年去了,他依然能够受到很好的待遇。吃饱喝足之后,他从仓库里推出了一辆摩托车,预备骑着这东西浪迹天涯去。
此摩托车是二战后的产物,至今已经颇有年头,平时校内人员如果进城,都是统一乘坐卡车,所以这摩托车常年只有落灰的份。陆云端和小黑给它草草洗了个澡,又加满汽油,然后推车出门,绝尘而去。
山路崎岖,骑摩托车比较灵活,虽然颠的厉害,可是总比步行要快。小黑叉开双腿坐在后方,紧紧搂住了陆云端的腰。
陆云端比他要壮一点,腰很结实。小黑偷偷把脸贴在了对方的后背上,心想:“他的样子可真像阿爸。”
阿爸什么都好,所以陆云端也是什么都好。
经过长久的颠簸,陆云端和小黑终于成功的颠入清莱城中。
两人下了这辆冒烟放炮的老摩托车,腿和屁股都麻木的失去了知觉,一路东倒西歪的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