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芒星(114)
“一万张什么概念,要有一万张哥几个还至于在地下待着吗,怎么想的。”
“这哥们是个狠人。”
陆延这段时间忙着在奶茶店上班,不怎么去防空洞,倒是在微信上收到不少问候,这些问候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你小子怎么想的。
陆延刚送走一位客人,擦擦手看消息。
下城区乐队群聊消息999+,艾特了他无数条。
[群主:不会真要卖一万张吧。]
[群主:……]
[群主:你小子怎么不说话?]
陆延从群聊界面退出去,私聊了那位问他为什么不说话的某乐队队长:我他妈怎么说话,你倒是先把老子那禁言给撤了。
陆延在知道他们背着他搞了个新群之后,厚着脸皮给群主发了几百条加群申请,闹得群主烦不胜烦,总算成功回到乐队群,成为下城区摇滚圈总群里的一份子。
然而陆延的发言状态一直处于禁言状态。
群主明确表露出这样的态度:加群可以,请你闭麦。
群主很快回复:不好意思哈,我给忘了。
陆延总算能在群里说话,他一只手撑在操作台边上,另一只手打字。
[陆延:V团最新单曲火爆上市,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就帮忙转发一下,网络购买链接地址xxxxx。]
[袋鼠:……]
[陆延:袋鼠啊,家里几口人?]
[陆延:多买几张呗。]
[袋鼠:……………群主,能再给他闭了吗。]
说笑归说笑,聊到最后,所有人还是表示力挺。
[群主:行,兄弟们给你转。]
他们乐队这宣传做得简直是惊天动地。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就连伟哥那辆摩托车上也被强行装上了一个造型别致的蓝牙音箱,当他在大街小巷奋勇讨债之时,伴着摩托车引擎轰鸣声,还有一首循环播放的……V团最新力作。
这天陆延在等点下班,正要关店,收到黄旭的消息。
人和人之间的联系是很奇妙的,生活圈子不同,联系也渐淡,上一回收到黄旭的消息还是在乐队比赛期间,黄旭发过来一张照片,照片里他勾着江耀明的脖子,两人手里都拿着一罐啤酒。
身后的电视机里播着乐队新纪年。
大概是怕在赛期打扰到他,黄旭发过来的也只有这张照片,别的什么话都没说。
黄旭发过来一条语音:“我刚看到群了,他们说你要卖一万张,怎么回事啊?”
陆延笑了笑,把手里的抹布扔下,摁下语音键凑近了说:“没什么,就是争口气……你和大明最近怎么样?”
黄旭:“还成,就那样呗,大明最近被家里催婚,特可怜,没事总上我这避难。”黄旭话锋一转又说,“那碟我和大明各买十张,地址你知道的,寄过来就成,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说好大家永远是同一个乐队的,发碟都不想着我们。”
陆延:“行,你要碟我回头给你寄就是,钱就别跟我提了。”
“不行。”黄旭相当坚持。
陆延:“怎么不行,再提老子跟你翻脸。”
黄旭这下没再继续跟他逗趣,反而沉默两秒:“就让我和大明出点力。”
“你自己说的,退队了,我们也还是V团一份子。”
黄旭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回到了背着琴到处找乐队求收留的防空洞,那时浑身上下流淌的血液都像那年夏天的艳阳般炽热。
他说:“陆延,带着V团冲出去吧。”
这天是银色子弹发行第三周。
当晚销量突破九千。
其实到九千张之后,往后的增长速度骤降,再怎么加大宣传力度,‘九千’这个数字像一道纹丝不动的坎横在那里。
接下来一周销量更是一点都没往上涨。
音像店老板看着所剩不多的几叠箱子叹口气,正要把营业中的牌子翻过去,门被人一把推开。
走进来的是个带烟斗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穿着件风衣,站在前台看了两眼:“银色子弹是不是在你们这卖?”
老板:“啊是的……”
不等老板说完,中年男人出声打断。
“离一万还差多少?”
唐建东说着摇摇头,大手一挥:“得,也甭给我算了,直接给我拿一千张。”
第86章
“一……一千张?”
“一千张。”
唐建东将名片抵在桌上, 又说:“麻烦寄到这个地址。”
唐建东从音像店出来, 将烟斗递到嘴边吸了一口。
下城区这片工厂太多了, 空气质量浑浊,望过去灰蒙蒙的一片。他走出去几步,发现对街正好是家好又多超市, 超市门口就是一张V团海报。
这四个年轻人估计没什么钱,整张海报充满廉价气息,海报上还有肉眼能够看出来的极为生硬的修图痕迹。
图上陆延蹲在正中间, 脸微微往下低下去, 这个角度看过去眼神尤其凶狠,整个人一副“老子是这条街最不好惹的崽”的气势。
大炮站在他边上, 双手环胸。
李振站另一边,两个人看着像左右护法。
许烨完全就是在硬凹, 他看着就乖,画再浓的眼影也还是挡不住那股子学生气。
唐建东扫过海报上这群人的脸。
这其实是一个风格迥异的组合, 甚至很难把这四张脸联系到一起。
唐建东定定地看了会儿,然后晃晃脑袋,嘴里瞎哼出几句不成调的歌, 往道路另一边走。
-
次日, 天刚亮。
肖珩提前定好的闹钟响了两声,这才横过来一只手将闹铃按下去。
肖珩裸着上半身坐起来,担心吵到边上的人,习惯性伸手顺了顺边上人散落在脸侧的长发。
陆延半睁开眼:“几点?”
肖珩说:“还早,你接着睡。”
陆延醒了之后睡不着, 干脆坐起身看他。
男人下床之后随手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衣服套上。整日坐在电脑前敲键盘确实没有带给他什么影响,腹肌还是六块,就是消瘦了一些,原先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稍显空落。
头发发尾处染了一点红,颜色不抢眼,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陆延眯着眼看了会儿。
那还是之前他在家里自己鼓捣染发膏的时候顺便往他头发上抹的。
乐队比赛前挑染的那头紫色,在比赛后早就严重褪色,虽然褪成黄色也不难看,但陆延这个人容易审美疲劳,总忍不住瞎折腾。
那天晚上酒吧演出回来,从超市里顺了盒套之外,还从货架上拿了瓶染发膏。
颜色非常摩登,是那种十里八乡年均四十岁阿姨最喜欢的颜色。
他给自己随便抹了几下,又把带着刺鼻气味的手套往肖珩面前凑:“来点不?”
肖珩坐在电脑前,手没停:“这什么?”
陆延说:“染发膏。”
肖珩:“儿子,滚。”
“试试呗,”陆延一手拿着碗,劝他,“这一盒十八块八呢,不抹完浪费。”
肖珩按下最后一个按键,这才抬眼看他:“我是不是得叫你村口陆师傅?”
“陆师傅这个称呼也太不时髦了,”陆延说,“你可以叫老子托尼。”
肖珩把键盘推进去,起身打算去洗手间,经过他面前时用手心轻轻推了一下他的额头说:“……托你个头。”
陆延挡在他面前不让他过去。
肖珩闻到这味道就头疼,但是陆延的反应倒是让他改了主意:“也不是不行。”
他垂下眼:“……喊声爸爸?”
陆延头发被染发膏抓成一缕一缕,全头往后梳,他早没脸没皮惯了,毫无心理负担地喊:“爸爸。”
行吧。
让他干什么都行。
就算拉着他去烫第一次见面那会儿那个杀马特头他也认栽。
肖珩的头发不像陆延那样漂过,染出来没那么明显。
肖珩穿上衣服,拐进隔间洗漱完,听到陆延起床收东西的动静,抬头看面前的镜子问:“我衣柜里那件衬衫呢?”
陆延说:“洗了。”
这个洗了的意思就是他昨天又“顺手”顺过去穿了一天。
肖珩平时没正事一般不会想着找那件衬衫穿,陆延又问:“你今天不去基地?”
“嗯,”肖珩说,“项目大框架搭差不多了,策划案也在不断完善,这几天得出去跑赞助。”
基地一共就六台电脑。
除了肖珩以外剩下五个全是学生,在这样的条件下项目能推进得这么快是让陆延想象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