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新也在自己写自己的数学题，习惯了数学课这样的氛围。
他们都在笑，笑得很开心，如果自己是个搞笑艺人，现在真是职业生涯里成功的一刻呢。
Oreo的眼泪淹没在笑声里，他越来越听不见自己的哭声。
接着，Oreo也笑了。
换个思路想想，如果滑稽的自己能带给大家欢乐，似乎也不错呢。
这样的自我安慰，真是……
不是有个文章叫“正好拿来修忍辱”，“正好拿来学宽容”。
窗外的阳光很明媚，操场上跑着的都是青春而活力四射的少年们，他们善良又温暖。
自己怎么可以这么阴暗，把他们的玩笑都当作是恶意的伤害呢。
他们才多大啊，都是很有玩性的少年，如果自己心胸太狭隘，大家会不待见我的。
薛老师……对不对啊？
下课铃响的时候，Oreo已经又哭又笑累得睡着了，薛老师最后半节课也没讲课，连PPT都懒得念了，直接把作业答案放在多媒体上，美其名曰“让大家自己对答案”，实际上是方便学校查作业的时候每个人把作业都写了，因为五班的同学一般也不写作业，都是等第二天互相抄的。
每次下课，Oreo都会在课间被欺负，今天大家都在抄作业，Oreo迅速地溜出了班门，打算上课了再回来。
他藏到操场的大槐树背后，坐在地上，拿出数学题继续写，同时也留意着预备铃。
预备铃刚打的时候不能回去，大约打完后再心里默数五十个数再走回去是最安全的时间。
他忽然觉得一个人蹲在他面前，Oreo抬起头。
是顾新。
顾新伸出手递给他什么东西，长期被吕昊、章温淇捉弄的Oreo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没有接过。
顾新见他不肯收，就撕开了那包湿纸巾，给他擦脸上的红色指甲油。
“诶诶，好疼，脸要搓破了，你手劲好大。”Oreo的嗓音细听是属于很甜腻的那种男孩子。
“原来你还知道什么叫‘疼’。”顾新面无表情，只是给他擦脸。
每次他被欺负的时候，顾新从来没有站出来帮过他，也没有和那些人一道，只是在他躲在这棵大槐树下的时候陪他说一两句话。
顾新现在是他第二个留在学校里的理由。
“说‘疼’会麻木的，都是骗人的，无论你挨过多少刀，‘疼’还是在那里。”Oreo眼睛闪亮亮的，也直勾勾地看着顾新，顾新没有和他对视，只是专注着他脸上的指甲油污，这给了Oreo更大的胆量可以窥视他俊美的脸。
Oreo是最清楚的，苦难的感知程度从来和“经历了多少苦难”是没有关系的。
高一的时候，他还是个温柔、自信，又内心强大的男生，他拥有良好的家庭出身，出身于中产阶级上游的家庭的他被送进了贵族学校，成绩优异，他有着有点虚妄的，类似于“美国梦”一样的理想，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完成跨越阶级、进入精英阶层的愿望，他野心勃勃又温暖如春风。
那个时候刚建班，吕昊是他的好朋友，章温淇和吕昊是从初中就在一起的小情侣，甜甜蜜蜜的，薛老师说：成绩很重要，可那不是最重要的，她希望她的学生都能先学会做人，再学会学习。早恋，可以，别出格，抄作业，可以，你把知识先给我吃透了。
那个时候Oreo最讨厌的就是年级主任姜主任，她能力不强，口音很重，常常把活动搞砸，有一回Oreo是节目主持，临时换了流程，姜主任忘了通知导致当时现场很混乱，全凭Oreo的口才和经验在镇住了场面，但事后姜主任还责怪了他没有搞清楚流程。
姜主任的人设简直是全民公敌，年级里的学生都讨厌她，连她自己带的班的学生都很讨厌她。
薛老师讨厌姜主任，就让Oreo更讨厌这个人了。
后来，这个世界从高二那年开始，就崩塌了。
最开始只是因为他的父母出了事，类似于抓贪腐的时候栽了进去，只是他的父母早把他高中三年的学费都缴清了，他才可以继续留在贵族学校。
叔叔婶婶抚养他，他们两个以前就是Oreo家的吸血虫，不停地向Oreo父母伸手要钱，Oreo父母入狱后，寄人篱下，日子真是惨淡。
他也曾温暖纯良，追逐爱与自由。
第三章
校园暴力从来不是从某天开始的，他往往受到某种校园文化的影响，慢慢的发展，Oreo已经不想回忆他是怎么一步步把自己的路走成这样的了。
顾新手机响了一下，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是班级的微信群的消息，而后又看向Oreo。
“下节课你还是别回去上了。”顾新道。
Oreo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顾新没有继续陪他的意思，把那块脏兮兮的纸巾随手一丢就走了。
顾新说下节课别回去，那就不回去了。
肯定不是好事。
鬼片的里的主人公往往意识到危险后还是会向着那黑暗走去，Oreo不会，他已经被这个鬼魅横行的世界吓怕了。
可是，即使他不会朝那黑暗走去，阴霾也会逐渐靠近并且笼罩着他。
中午放学的时候，他那懒惰的叔叔婶婶满不情愿地被请到了姜主任的办公室。
Oreo到的时候才知道，那节课的多媒体被吕昊给霸占了。
他播放了一段自己裸体和一个男人交欢的视频。
Oreo在镜头里皮肤白皙，颈线纤长，眼角边含着眼泪却不肯掉出来，却又不可控制地发出一声声□□。
Oreo知道，那不是P的，而是真实的。
姜主任斥责了播放视频的吕昊，并且说要是再往学校里带这种□□音像品就要记处分，年级里的人反感姜主任反感惯了，吕昊丢了一句：是吗？就离开了。
但Oreo知道，姜主任是在保护他。
“孩子，这是什么东西？”姜主任是个长得有点像窝瓜的中年女人，平时能力不强还喜欢乱推卸责任，可是这样认真又慈祥的神情是Oreo从未见过的。
有什么好说的？
镜头里的男的是隔壁学校的张唯，吕昊在论坛上污蔑Oreo是卖的，有一回放学后把他扯进了gay吧里，让他在被轮和陪张唯睡一觉里选一个，事后他还是被轮了。
承认他不仅和一个男人上床了，还强制和一堆男人□□了？
Oreo终于知道顾新在微信群里看到什么了。
Oreo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姜主任讲了，叔叔婶婶都震惊了：
Oreo从小被千万般宠爱，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孩子，竟然下流到了这个份儿上。
Oreo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姜主任叫他现在外面待着，和他叔叔婶婶谈谈话。
他站在门外，身体倚着墙渐渐滑下去，双手捂着脸。
他向卫生间走去，打算去洗把脸，满脸的失魂落魄。
这件事情在年级传开的的速度很快，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而富有杀伤力。
三班的班门上贴着“MB与狗不得入内”，是很潦草的用圆珠笔写上去的，Oreo抬起头刚好看见，他身后那些经过的人低低地笑了。
他家里出事的消息大概是班主任对谁说起的，现在大家都以为他真去做少爷了。
学校的走廊与卫生间有种很神奇的力量，他的每一块瓷砖都是白色的，堆在一起，空气里总是有什么东西似乎在跳动。
他知道很多人此刻站在班门前窥视他，走廊里的人都在看着他，Oreo背过身去，看着窗外。
他的肩头被人拍了拍。
他转过身来，是个女生，看起来很温柔开朗。
“你好，我叫罗雅，是转校生，这个……”罗雅递给他一封状如贺卡的信。
Oreo接过打开，里面也是用圆珠笔画的画，是两个火柴人似乎在用背入式的方法□□。
“一个女生让我转交给你的，很漂亮哦。”罗雅甜美地笑了笑。
罗雅似乎以为这封信会是一封表白的情书。
现在让罗雅转交信的人一定在某个角落里看着自己吧。
“谢谢。”
Oreo又转过身去，他不愿看玻璃反光时那些各种各样的嘴脸。
“你好高冷啊，”罗雅道。
高冷？他有什么资格高冷？
天天被打趴在地上喝拖把水的人也配高冷？
一根花枝斜在窗前，Oreo摘了一朵花下来，递给罗雅，笑道：
“我不高冷哦。”
罗雅眼睛闪了闪，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