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镜中来(44)
两面镜片如水光波动，层层涟漪过后，瞬间便显现出画面来。
上半片镜面——一个面容极其英俊的男人正站在画面正中央，他手里提着个外国卷毛小正太，满脸的不耐烦，两人似乎正为着什么事在吵架。
下半片镜面——荒漠与碧空在遥远的天边接壤，一支野生驼队慢悠悠从镜头一角路过，徐徐扬起了漫天黄沙。
方自明指着那名英俊的男人，道：“这就是唐煜。”
方程：“……”
方大哥低下头，抬手揉按起自己的太阳穴。
我可能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了。他在心中默默想，莫非食物摄入量与睡眠不足，还能引发幻觉不成？
“这个……这是你从哪里弄的黑科技数码产品吗？”他忍不住又看了眼那面镜子，问：“你用它来搞监控？”
“不是。”方自明也不想让他以为自己是个偷窥狂魔，赶忙解释道：“都是镜子自己的意思，从我使用它一直到现在，最上面就一直显示的是唐煜，从一而终，没换过别人了。”
方程：“……这样啊。”话虽如此，可为什么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太对。
正想着，方自明又伸出一只手：“还有这个。”
他五指虚张，掌心朝下，然后微微阖上眼，极轻的说了句：“开。”
有那么一瞬间，方程仿佛感知到某股力量自体内一穿而过，他忍不住浑身一震，瞳孔猛缩，心跳也在这一刻骤然失衡。
他急促的喘了口气，弯腰捂住心口，然后表情茫然地转头看向周围。
316号房间里的照明设备莫名闪烁了几下，随后方程眼中的色彩一变，所有家具摆设都无端端多了层灰蓝色的冷调子。
就仿佛一部质感细腻的电影，导演为了渲染某些奇妙的感情，强硬的修改了整个画面的色调一般。原本看来明快又舒适的客房，此时已经变成了性冷淡风格，且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的荒诞感。
本以为这就是全部了，没想到方自明将手掌一翻，他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但房间中的各种物件，却都开始自己动了起来。
窗帘刷的一下向中间合拢，电视被打开调至第十频道，空调自动降到合适的温度，两只玻璃杯在吧台桌面上颠了个个儿，水壶晃悠着飘到卫生间将自己灌满，又原路返回落在底座上，插上插销开始烧水。
方程进来时随手扔的背包，在他本人惊悚的注视下自己飞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门边衣柜啪的打开，兄弟俩的外套幽灵一样飘起来，然后急匆匆把自己缠在晾衣架上，又重新藏进了衣柜深处。随后台灯也亮起来，床头柜里的拖鞋在半空360度炫技飞行，最后一个俯冲落地，落点正是方程脚边。
纸巾盒、遥控器、靠背椅、写字桌，甚至两人屁股底下正坐着的柔软床铺。房间里所有没有被固定的物件，全都歪歪斜斜的飘在空中，方自明心随意动，这些东西便一个个开始摇头摆尾，似要与方程打个招呼。
方程对着满屋子飘来飘去的家具瞠目结舌，半晌，他晕乎乎的转回头，重新去看自己的弟弟。
“这就是我从陨石中得到的能力——领域之力。”他的弟弟微微歪了歪头，微笑着回视他，并如此说道。
方程：“……”
方自明半睁的眼眸中，偶有一丝蓝光若隐若现。他伸出去的那只手还停留在空中，此时屋里没有风，但方程分明看见，弟弟的发梢与衣角慢慢扬起，仿佛是被某种气场带动，看起来一副陆地神仙、凛然不可侵犯的高冷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方家老大很想拿出手机，拨给顾昭，同他说一说自己可能也有精神病。
方程：救命！我弟弟好像是在玩儿真的！QAQ方自明不知他哥此时世界观都快崩碎了，仍在继续道：“领域之力，顾名思义就是领域之内，所有的规则由我定义。这能力受地域限制，在镜中界我的力量会得到增强，领域已经可以完全笼罩住整个沉水市。”
说着，他叹了口气：“不过在现实世界里，我的能力也就只有如此程度了。”
方程还是说不出话来，但他内心活动非常丰富。
——如此程度？光这样就已经很吓人了好不好！
——手机呢，我的手机呢？顾学长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妈妈，你的小儿子变成超人了！怎么办？我会不会也有这种血统？O口O——可恶！以后我还打得过我弟弟吗？＿（：з）∠）＿
方自明收回力量，一手搭在他哥肩膀上：“哥？你想什么呢？”
方程恍惚道：“没……没想什么……”
“所以我并不是有病，只是整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不亲眼看到，一般人都不太会相信。”方自明担忧的看着方程：“哥，你真的还好吗？”
方程抹了把脸，总算清醒过来：“没事，昨晚没怎么睡，精神不太好。我……我还是先睡一觉吧，等睡醒我就……就什么都可以接受了……”大概吧。
方自明哦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你醒了给我打电话。”
方程心神俱疲，冲着他做了个驱赶的手势：“快走，快走。”
方自明仍然有些不放心，随手打了个响指，桌子上的水壶又自己动了起来：“我给你倒杯热水，一会儿记得喝。”
方程：“……”
方大哥死死盯着那只正殷勤倒水的不锈钢烧水壶，半晌，发出了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声音。
他干巴巴地说：“哦。”
从酒店离开后，方自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回短租房看看情况。
此时已经快到上午八点了，学生和上班族早早离开，小区里不少老年人正扎堆坐在外面晒太阳，偶有几个拎着二胡弦子，坐在人堆里摇头晃脑的唱着曲儿。
方自明从他们旁边路过，很快找到唐煜所在的那栋楼，楼下的路虎还在，他上到五楼，发现西户防盗门上的钢钉已经不见了。
不过那三十七个窟窿还在。
方自明对着密密麻麻的窟窿沉默半晌，也不知这户人家究竟有没有发现自己家的大门被扎成蜂窝眼了。
此时他站在楼梯间里，东户和西户都静悄悄的，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方自明掏出钥匙，转身走回出租房前，开锁进屋。
他刚一进来，客厅里坐着的两人便止住话题，齐齐朝玄关看了过来。
“你回来了？”唐煜叼着烟，举起一只手随便挥了两下：“来，给你介绍个熊孩子。”
等方自明走近了，男人一指旁边单人沙发上的卷毛小正太，介绍道：“托尼·特瑞西，男，16岁，土耳其小屁孩儿。”
说完，他又指着方自明，对托尼说：“这是我现在的同伴，方。”
小正太等了半天，发现唐煜已经招呼着方自明坐在自己身边了，不由一拍沙发扶手，愤愤道：“就没了？你竟然连他的全名都不告诉我！”
第39章
唐煜递给方自明一支烟， 被对方拒绝了， 他便又将烟收回盒子里：“知道个姓氏就行了， 你还想了解人家祖宗十八代吗？用不用我把他的身份证号背给你听？”
方自明听出这是在对他抱怨方程呢，便抬起手肘怼了他一下：“你可给我闭嘴吧。”
却没想到，男人避开托尼，隐晦的冲他使了个眼色。
他俩在镜中界时相处过一段时日， 对彼此也有些了解， 唐煜一个眼神飞过来，方自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唐煜不想让托尼与自己深交。
虽然不知原因，不过方自明想起对门的三十七个窟窿眼，顿时也没什么结交中二少年的意愿了。
他俩人在一旁“眉来眼去”， 旁边单人沙发上的少年立刻不干了。托尼伸腿踹了一脚唐煜坐着的长沙发，企图夺回他俩的注意力：“喂，你真的不和我介绍这位新朋友？”
唐煜这才转回头，无情的拒绝了他的交友请求：“是的， 不。”
托尼翻了个白眼：“好吧，你这个小婊砸，大不了我自己去查。”
唐煜将嘴里的香烟夹在手上， 状似无意的弹了弹烟灰， 一边道：“托尼， 你想做什么？”
还带着热度的烟蒂精准的砸在托尼脑门正中央，少年被烫得头皮一炸， 立刻像只松鼠一样竖起身子， 警觉道：“怎么， 我不能查他？为什么？”
“没有原因。”唐煜看了一眼方自明，突然笑起来：“就是我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