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暴力+番外(91)

他盯着手里空了的酒瓶,忽然狠狠的往地上一摔,发狠似的,要将什么东西一起杂碎一样。

酒瓶应声而裂,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是触发了周遇身体里的某一个开关,将他的情绪连带着一起也换了。

那个人前面对流言蜚语也无比冷静的人,此时就像是碰了毒的瘾君子一般,径直坐到了地上,将第二瓶开了的白酒送入口中。

他大气不喘的,喝完了第二个小瓶。

白酒喝得太快,酒劲还没有直接上来,他就只能感受到自己胃里火烧般的疼痛,想着要一醉方休却也不能及时,像是诸事不顺里又添了一道,连喝醉都成了难事。

诸事不顺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都要和你作对,连没有思想的死物都看你不顺眼。

人看我不顺眼也就罢了,怎么你们还要跟我作对么?

周遇靠在沙发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满鼻的酒香。

忽然想起那个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以后……”他喃喃自语。

以后什么?

“以后我宠你,我顺着你,我喜欢你我偏爱你,在我这里我就只有你,让你对我不再顾忌,让你对我为所欲为,你想离开都不成。”

宠着你顺着你,喜欢你偏爱你,只有你……想离开都不成。

“可是是你不要我了啊……”

他说着,有些委屈的,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周遇的记性一向很好,很多说过的话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但他现在却是无比痛恨自己的好记性。

他平时喝酒不管是喝多少都绝对不会显现出这样的姿态,这种示弱的,将整个后背都送出去,留给外人看他单薄的背脊。

他这十六年的岁月里,早已在潜意识里就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绝不示弱的人,即使从前和于敬州出去,喝多了也只会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但是他身上的所有习惯,所有事情,在有关“贺初”这个人的时候,都会变得截然不同。

在他们没分手的时候,贺初和他冷战他都没有特别大的感觉,在他们在班上吵架的时候他也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冷漠的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现在只不过是分手了,贺初理所当然的搬出去了,曾经那些来不及感伤的情绪就一瞬间涌进了他的胸膛,排山倒海,压得他无法呼吸。

其实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那个时候心里直到那个人会一直都在,所以自己也就格外的任性格外的放纵自己的脾气。

现在知道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以前那些任性没有及时产生的后果,在这一刻就成千成百倍的施还回来。

那些你曾经习以为常并常常忽略了的温柔,现在又成为了你求而不得的东西了。

如何求,他不要你了,都求不到了。

不是自己表现出来的别人感觉不到,只是因为喜欢着你的那个人愿意给你这样的包容,给你任性、骄纵的资本而已。

不然你看,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讨厌你呢?

因为他们不喜欢你,所以没有必要去包容你的冷漠。

“你不要我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酒劲渐渐的泛上来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思维还是清晰的,可是脑回路又好像和从前的不太一样。

听人说人喝醉了是最能够反映一个人的真实想法的,所以他现在在想什么呢?

从前他在想他那个高高在山的母亲,现在他在想贺初。

他想,贺初难过的时候会做什么呢?

大概就是狠狠的抽烟吧,贺初以前只要是不高兴了,不想跟他说的时候就一个人呆着,回来的时候身上就满是烟味。

他忽然觉得有点遗憾,没有及时叫贺初把烟给戒了。

所以贺初现在在抽烟么?

大概是不会了吧。你看他走的都这么直接,伤什么心也为什么难过呢?

他随手提了一瓶酒,摇摇晃晃的走到贺初以前的房门口,轻轻推开了门。

丝毫不意外的,除了他的书籍和衣物,他什么都没带走,也什么都没留下来。

他坐在坚硬的床板上,似乎还能在他带来的满室的酒香里,闻到他从前的恋人的味道。

那是属于贺初的,带给周遇光的气息。

他有些贪恋的靠在床头,喝着酒,看着书桌前被放还进去的椅子,眼神是说不出的柔软。

恍惚之间,那个他喜欢的少年好像还坐在那里,偶尔也会伸手挠一下自己的后脑,偶尔也会故意将笔放进嘴里等着周遇上前提醒他,偶尔也会在周遇倾身上前的时候,仰过身来捧住他的脸颊,亲吻他的嘴唇。

周遇轻轻抚过床沿,想要站起来关上那扇主人来不及关掉的窗子,可是他手腕却轻轻一抖,尚未喝完的酒瞬间就洒了满地。

他就看着那透明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滴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响。

他的脑子变得不太清明,仿佛就能看见酒精洒在地面上的时候溅起来的水珠,沾着淡淡的烟尘。

洒了?怎么就洒在贺初的房间里了?

他的反应已经有些迟钝,盯着满地的白酒半晌,直到刺鼻的酒精味冲进了鼻腔,他才猛地将酒瓶子放下来,冲进卫生间拿了拖把,手忙脚乱的将酒拖干净,又将书桌前的窗户关好,窗帘也拉严实了,急忙退出了这个房间。

不想打扰这个人一样,生怕酒气混淆了他的气息,一点都不愿意他沾上。

他轻轻拧动了钥匙,将房门落了锁。

然后他又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小角落里,静静的看着那扇门发呆。

就那点回忆了,可别再玷污了。

那扇门关着,就仿佛是贺初为他关上的那道心上的门。

说到底,即便自己变成了那个被抛弃的人,可他还是不愿意心里那点充满着他们回忆的地方被他弄脏了。

周遇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胃里难受的想吐,连带着头疼的也快炸了。他刚想着站起身,却因为头重脚轻而跌回了原地。

出人意料的是手机还剩下一点点电,他开了锁,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最后页面变成了通话记录,最上面的两个字赫然是——“贺初”。

他给贺初打电话了?他跟贺初说了什么?贺初接了电话没有?

他心里一紧,挨个点进去查看。

贺初一个都没接。

自己或许是听着那句“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最后又变成了那串熟悉的盲音。

他顿了一顿,心里忽然难受的发紧。

人家都不要你了,连你的电话都没接,你这个醉鬼还给人家打那么多电话做什么呢?

但还是有一点点小庆幸的是贺初没有接他的电话,没有听见他可能失控的胡言乱语。

可是他没接,却是更让人难受的一件事。

他是真的,连电话都不愿意接了。

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可是对方绝情到连听一听他的声音都不愿意?是真的,要跟自己一刀两断再无联系?

啊是,的确是毫无联系了。

他清醒了一点,忽然想到两个人之间的确再无瓜葛,贺初不理他,也是正常的。

也还好贺初没接他的电话,不然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有点懊恼,于是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长腿伸直,踢得酒瓶哐啷作响。桌子上被他列的整整齐齐的酒瓶子基本上少了一排,他却毫无印象了,这次当真是喝断片了。

“不能忘啊周遇。”他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

风吹的有些冷,周遇畏寒,又怕感冒,于是他回到自己房间里,将窗户关好,又换好了睡衣,坐在床上看着他巨大的书柜。

他想起贺初以前总喊他“书呆子”,那时还跟他信誓旦旦的说要看完他所有的书,他们还打过赌,贺初说要看完那本《红与黑》……

然后他的余光扫到他精心安置的小提琴上,尚未清醒的目光满是缠绵着的情意。

贺初把琴给了自己,走的时候也不拿走,是要给自己留个念想么?

他的屋子都是贺初存在的影子,但是自己不想再想这个人了。

于是他笑了笑,回到客厅开了一瓶新的酒。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如今他才算的上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个文人墨客会在快意恩仇之时,忧思难忘之时狂歌痛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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