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三岁(138)
弹跳一直是行骋的强项,每次比赛前跳球也总是搏得头筹,风光无限,从空中一抓到球,他就下意识扭头去看慢悠悠去卡位防守的宁玺。
那会儿行骋每次看着宁玺来防他,神情漠然,他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进去。
狠狠地,无所顾忌地,冲进去。
五月份的最后一天,石中给高三放了小半天假。
行骋手肘的伤渐渐好了,体考表现太突出,差点儿影响到他握笔写字,急得他妈妈快哭,行骋心里又懊悔又满足,至少他的体考真的考得非常好。
哄完了眼泪跟喷泉似的妈,行骋还去卧室里拿了笔出来勾勾画画,强调他能写字,现在文化分也还行,正常发挥没大问题,别哭了妈!
但好像哄不好似的,妈妈还在哭,行骋忍不住搂了搂她,才听妈妈断断续续地说,是舍不得他要离开家去那么远的地方,一个人在外边儿多苦啊。
行骋喉咙堵得难受,只得继续哄,说也不是一个啊,还有宁玺陪他。
没想到当妈的一听了“宁玺”的名字,眼泪更多了,说宁玺这孩子命太苦了。
行骋心头一咯噔,这“儿媳妇”还没过门呢,就已经把他的位都给占了。
他从家里换了一身常服出门,还是去年那件经常在学校穿的黑色短袖,白日焰火,花纹顺着衣摆烧得漂亮,篮球裤边儿印一个nba雷霆队的logo,怎么看怎么帅。
今晚校队里的说学校天台小聚,他赶到的时候,全都在操场互相给对方的校服签上名字,行骋那狗刨的字练得好看了不少,敢给别人写了,签过七八件,手腕都在疼。
“嗳,老大,你怎么没把你校服拿过来?”任眉撞他肩膀一下。
行骋一笑:“我校服?在宁玺放枕头边儿压着呢。”
“干!多问一句都他妈要塞一嘴的狗粮。”
任眉笑着骂他,把笔递给行骋,“签个好看的,同桌。”
他捉过笔来,捏着任眉的背把人翻了个面儿,龙飞凤舞地在背后写下“行骋”两个字。
他这刚写完,学校里广播站又开始放歌了。
今年的喊楼被取消了,都是所有高二高一的在教室里撕心裂肺地喊,他们高三留校还没回家的不能再往下扔纸,倒是听得开心,乱七八糟地往回喊话,教务处主任冲出来,一个二个全都拦不住。
行骋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带了一群兄弟,站在走廊上,为宁玺加油打气。
他的宝贝宁玺,穿一身如天空般湛蓝的校服,站在漫天纷飞的纸屑之中,抬头仰望着自己,眼底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又像要穿过他,去望到更远的地方。
学校广播站今天跟要搞事情一样,一上来就一首《送别》,长亭外古道边的,行骋听过好多次,旋律一起来,原本热闹的操场安静不少,他一偏头,就看到任眉忽然不再说话了。
平时风里来雨里去的哥们儿正经起来,行骋还有些不习惯,他试着去安慰任眉:“你一个平时听摇滚的,听这歌还哭。”
结果他这“哭”字不提还好,一提,任眉眼里含着的泪倒真的流了出来,惊得行骋连忙扯了纸去擦,他想劝,却发现好像自己也哽咽了,说不出话。
入了夜,他们翻墙抱了几箱啤酒进校园里,在球场上围成一圈。
整个校队喝得烂醉如泥,行骋酒量算好的,扶着额都有些站不起身,意识还是清晰的。
他们飞奔上天台,手里拿了啤酒罐儿,从高处俯视那一处处篮球场,要不是行骋还拉着,怕是都得往下跳。
行骋握了瓶黑啤,坐在天台边儿,看他们相拥而泣,喊比赛的口号,又把手都重叠在一起,往下压,说“毕业快乐”。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不愿意脱下他身上的校服,好像这一抹蓝色是他的保护色,将他的年轻与朝气都守了起来,要是哪一年将它从柜子里翻出,还带着股操场上玉兰花的馨香味儿。
毕业这种事,对于一部人来说是仪式,对一部分人来说就是挥手,告别的是高中生活还是青春年华,各有不同。
行骋说不清,也道不尽,这些年对学校,对宁玺的依赖。
好像他这一走,便与那些岁月作了永恒的别。
几个兄弟侃天侃地插科打诨,有一个像是想起了什么来,伸胳膊去碰了碰行骋,“骋哥,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我们在玉林路打架那次,你说你有心上人,这会儿怎么样了?”
旁边的人都来了兴趣,跟着起哄:“谁啊骋哥!”
“是北大那个学姐么?女大三抱金砖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