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远吗?”
“不愿,就在湖边公园那里,吃完正好去散步。”
车子行驶上湖滨公路,瞬间蓝色湖水壮阔如同海洋,在冯嘉面前无边无际地铺展开。他放下车窗,放进从水面吹来的风,带着温良的水气和惊喜,吃在身上,那些燥热之气,转眼就消散风干了,也偷偷地掩藏了,冯嘉细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夏日的日照时间长,吃完晚饭走出来已经八点多,天空还是亮亮的,轻飘飘的蓝色,天边渐渐染上些橘红的霞光。肖恒和冯嘉沿着水边,踩着涛声,一路往北走,开始行人还很多,慢慢地荒凉些,等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天已经全黑了。星星蹦出来,亮晶晶的一片,那是晴朗夏日里,无比璀璨的星空,如同童话书里写的一样完美。
“你记得我们去多尔郡的那个周末吗?”冯嘉忽然说。
“怎么了?”
“那里有个景点,是从赤道到北极的中点,你还有印象不?我们在那里合过影。”冯嘉像是触摸到甜蜜的东西,嘴角扬起来,“你说,我们这么不停地往北走,就会走过威斯康辛,多尔郡,加拿大的冰原,北冰洋,然后,不久到北极了?”
肖恒看着他,并没有觉得不可思议:“要是长了翅膀,就更容易了。”
“你总是要投机取巧,”冯嘉仰望灿烂的星空,“我想从陆地上走过去。”
“我希望能跟你一起去。”肖恒说完,沉默好久,才继续道:“我今天正式拿到OFFER了,华尔街的OFFER。”
浪花轻轻地扑打堤岸,细碎的涛声,在夜色里绵延起伏。
“我知道你肯定行,”冯嘉没有说恭喜,那样会显得太客套,并且,他直觉肖恒会很不高兴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不选你,他们就太傻了,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下个月开始培训,我得提前去找地方住。”
“打算哪天离开?”
“没定。”
冯嘉没再说话,继续朝前走,直到看见一片浅浅的沙滩,忽然对他说:“我们去游泳吧!”
肖恒愣了,有些摸不清状况,他们没带泳裤,而冯嘉向来害羞。
“反正这里没人看。”冯嘉说着,朝四周瞧了瞧,野外无人,远处是有钱人错落的湖边别墅,这一代的沙漠估计也是私人的,根本没人用。他开始脱衣服,转眼整个人就赤裸了,想也不想地朝水里跑去。冯嘉的游泳是肖恒教的,他伸臂朝水里游了游,浮在水面上,冲肖恒喊:“来呀!”
肖恒飞奔而去。
他们在水中追逐,一会儿潜下水面,一会儿在浪花里翻腾,冯嘉像波浪里一缕透明的月色,总是落在他几臂之外,看得见,却怎么也抓不到。肖恒在瞬间失去冯嘉的方位,水面平静,月光洒在水纹之间,波浪相撞之声,如同从天际传来,遥远而朦胧。
“冯嘉!”肖恒高声喊了一句,“冯嘉,你在哪儿呢?”
静悄悄的,肖恒在水波里被动地沉浮。
“冯嘉!”
睡眠欺负,当波峰与波峰相撞,会激起一簇跳跃的水花。
“冯嘉!”
他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声响,随之,露出冯嘉的脸,他大口喘着气,手臂拍打着湖面,漂浮在离肖恒不远处。黑头发湿淋淋地贴在雪白的额头,像是湖水伏贴地躺在月色里……他的眼睛那么亮,如同坠入水中的星辰。
“我们分手吧!”冯嘉突然高声说。
那是难以启齿的两个字,分手,肖恒忍不下心说出口,但是,总要有人提出来冯嘉决定做次刽子手,彻底解脱自己奄奄一息的爱情。从他十七岁遇见肖恒,这七年来,他过的每一天都是肖恒,哪怕是他们闹别扭冷战,哪怕是肖恒中途出国一年,他无时无刻不在冯嘉的心里,那里面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我们应该试试没有彼此的生活,”冯嘉平静地说,“也许,并不是件坏事。”
毕业后的第一年,他们同居,准备出国的那段时间,同样也是面对未来充满惶恐和未知,当时的他们,还没有学会掩饰自己的虚弱和无助,他们在吵架的时候,借着怒气,不停的伤害对方,企图来保护自己,结果两败俱伤。到美国的第一年,他们不再吵架,不再说让自己后悔的活,他们无意中渐渐领会到,生活有无数的方法驯服你,只有臣服,才能免受伤害,而人类,是多么擅长自我保护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