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血缘的羁绊是斩不断的,柳砚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审视,不禁感叹父子之间的眉眼依旧相像,斜飞上扬的眼角如出一辙。傅爸爸年轻时一定很是帅气,否则也生不出傅晨这副好皮囊。
傅永鑫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儿子,从前台大厅的沙发上起身,两人面对面,傅晨平视他的眼睛,不说话。
“小晨……我,我听说你妈妈病了,就想着来看一看。可我不知道床位护士不让进……”
傅晨有点好奇,早干嘛去了?
他皮笑肉不笑,眼神是冷的:“这里规矩严,只有亲属能探视。”
傅永鑫双手翻来覆去的揉搓,有些尴尬:“我知道你不原谅我,当年也是我不该抛弃你们母子,可是……”
“不。”傅晨打断他,语气平缓,“趋利避害是本能,择优而取也是每个人的权利,我无权干涉你去追求更好的生活。”
傅晨脸上总是挂着笑,不管什么情绪都被掩盖过去,可那笑意极少深入眼底,一片寒凉的瞳孔盯得人心里发慌。
“小晨!”傅永鑫不知如何作答。
傅晨长叹一口气,态度软化一些:“跟我走吧,带你去见她。”
走廊上空无一人,鞋跟踩上去都能敲起回声。他在病房门口停下脚步,交代道:“她现在情绪不能受太大刺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明白吧?”
傅永鑫唯唯诺诺的点头。
傅晨带着柳砚书先进去,傅永鑫跟在后边。护工一见是他,帮着把床板摇起来。
傅妈妈经过抢救之后消瘦了许多,脸上的皮肤都松弛的耷拉下来,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老五六岁。
“小晨你怎么回来了?”傅妈妈轻声问,“不是说要去外地一段时间?”
傅晨走到床前,示意她看自己身侧:“来看你一眼,明天就要回沪市了。这是我小时候关系最好的柳砚书,你看对他还有印象么?”
傅妈妈笑起来:“这怎么不记得,柳家的小公子,你还在他家住过。”
柳砚书礼貌的鞠躬:“阿姨好。”
傅妈妈记得进门的是三个人,便问:“还有一位也是你朋友?”
傅永鑫闻言忙挤上前,握住病床护栏:“娟娟,是我。”
傅妈妈将眼前这个男人上下打量好几遍,在脑海里思索良久,拧起眉头轻声问:“你是谁啊?”
轻飘飘的几个字,把傅永鑫钉在原地。
“小晨,这是怎么回事?!”傅永鑫一把拉住傅晨,有些激动的问。
傅晨顺势把他拽出病房,压低声音警告:“别在她面前问!”
“她怎么会不记得我?”她明明连傅晨小时候的朋友都有印象,傅永鑫不愿相信当年两人刻骨铭心的曾经会被轻易忘却。
当年她也曾为了他,背弃一切。
傅晨笑出声:“就在你逼她签下离婚协议那天,她自杀了。没什么大事儿,救回来了,就是脑部有点后遗症,记性不大好。”
他说得轻描淡写,傅永鑫听得惊心动魄:“这么多年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意义吗?”傅晨问,“你是会回心转意还是会来贴身照顾?”
“至少,能帮上点忙……”
“我们现在过得挺好,不需要您的施舍。”
傅晨笑里藏刀,说话句句带刺,堵得傅永鑫哑口无言。
“行了,这么多年没出现,你今天来不仅仅就为了看我妈一眼吧?”傅晨心里通透得很,若是没什么利益关系,以傅永鑫的本性,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曾经傅晨恨这人到骨子里,甚至想亲手杀了他。可近几年竟然看开了,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陌路人,互不相扰也挺好。
可他又自己冒了出来。
心事被一语道破,傅永鑫吞吞吐吐的说明来意:“我……自己搞了个公司,这些年也小有起色。我跟那位,咳,生的孩子又烂泥扶不上墙……”
傅晨听明白了。
“我也是烂泥,别来打主意。”傅晨哂笑道。
当年若不是傅永鑫的离去,傅晨也不会拜入柳家门下,算是间接影响了他走进京剧大门。唱了这么多年的戏,现在又要因为傅永鑫而放弃这个行业,他怎么配。
“我这个没爹管的中学打架被开除,连毕业证都没有。你觉得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傅晨靠着墙,抱起手臂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
柳砚书出于礼貌,没有跟出来,搬了个板凳陪傅妈妈寒暄。
“这么久不见,都长得一表人才咯。还在唱戏吗?”傅妈妈拉着柳砚书的手问。
柳砚书低头浅笑:“还在唱。和当年一样,跟傅晨搭档。”
傅妈妈有些惊讶的抬起眼,不住的轻拍他手背:“真好……真好。感情这么多年都没散,太难得了。”说完停顿一下,扯起一丝苦涩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