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到了,谁也没心思庆祝,都在忙着《雁门关》的响排。大家脑子里的那根弦都崩到了极限,这次彩排竟然破天荒的出了好几次错。除去除夕初一要休的那两天假,不到一周就要正式演出,这可不是好兆头。
梁鸿从乐池中起身,朗声道:“大家这段时间都辛苦了,今天暂时先歇一歇吧。”
许霖铃给大家包了饺子,跟穆凌霄两人大袋小袋的提过来。梁鸿搬来一张长桌,放上电磁炉再支起一口大锅,沸水咕噜咕噜的滚起来,许霖铃挺着大肚子在一旁忙活。
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众人的心都给暖化了,排练的压力也被稍稍缓解。
姚小琴边吃边道:“学姐你这后勤工作做得也忒好,我都被你养胖了!”
许霖铃回她一句:“肯定是练功偷懒了,不然天天排练这么累,怎么会胖?”
姚小琴不乐意了,假装着委屈扁起嘴:“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偷懒,学长们都看着呢!”
柳砚书一直没怎么说话。越临近演出他心里越没底,这么高压的情况下万一出点岔子都不得了。
穆凌霄盛了一碗给柳砚书,安慰道:“柳少爷,别这么愁眉苦脸的。这些日子大家都挺拼,我一个旁人都看在眼里。演出不用担心。”
柳砚书接过碗,沉默的点点头
☆、成双夜
长时间的极限无休工作果然还是有人吃不消,廿八那天小生演员倒了。
大型院团里的小生演员也就那么三四个,他们木石社目前就他一个人,他上不了就只能找外援。《红娘》里张君瑞的戏份吃重,临时找的演员又不能保证水平,柳砚书尝试着给沈幽明打了个电话。
沈幽明二话没说立马就来了。
年末沪京正是最忙的时候,柳砚书还有些过意不去。沈幽明勾着他的脖子笑道:“柳少爷,还把不把我当朋友了啊?真觉得欠我人情今后多请我几顿饭就得了呗!”
傅晨默默把他的手臂拽下来,也跟着笑眯眯的说:“正好省得你天天一个人在宿舍长霉。”
自从宋千峰走了之后沈幽明的状态确实一直都不大好,去哪儿都形单影只,大家都不在,就剩他一个人也挺没意思。
“你们这儿要是待遇好的话,我干脆也跳槽算了。”沈幽明道。
傅晨手搭上他的肩:“待遇好不好暂且不说,伙食倒是好得很,许霖铃负责加餐,天天翻着花儿做好吃的。你要是小年那天来还能吃上饺子。”
沈幽明一脸愤懑:“你早说啊!小年封箱安排我反串个宫女在边上站了一晚上,总共就两句词儿给我憋得够呛!早知道就来你这蹭吃蹭喝多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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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红娘》这出传统戏傅晨和沈幽明都熟,之前也都合作过,走了两遍与其他演员稍加磨合就顺了下来。
廿九最终统排,柳一青带着梁宴平一大清早就来了。两位老先生往台下一坐,众人都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这一次大家的状态都特别好,整场《雁门关》演下来也没有出什么大错。柳砚书暗暗松了一口气。
梁宴平很捧场的鼓起掌,柳一青也很满意,连说了好几声挺好。
柳一青临走的时候,低声问了一句:“过年怎么安排?”
柳砚书犹豫了一下,垂眼道:“留在社里练功吧,把《打金砖》再磨磨。”
他不敢回家。父母至今还没主动跟他联系过,估计气还没消,大过年的也不好去平白坏了他们心情。
柳一青不勉强他:“年轻人忙事业挺好的,注意身体。”
“爷爷您才是要注意身体。”柳砚书朝老爷子笑笑,一路将他送出大门。
大年三十当天,柳砚书真是哪儿都没去就留在功房。大家都放假回家了,木石社里冷落凄清,就剩他们两个人。傅晨看着他在地上一遍遍的摔跌滚扑,身上的汗把衣服浸透了,心疼得要命。
“师哥,歇歇吧。”傅晨上前,半跪着把柳砚书扶起来,劝道。
柳砚书的胸口剧烈起伏,说话都断断续续:“没剩几天了……这个抢背…还能摔得更漂亮一点。”
实际上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就连柳一青都觉得没有问题,不满意的只有柳砚书自己。
傅晨给他把汗擦了,沉声道:“你这是跟自己较劲还是跟家里较劲?钻进牛角尖里可就挣不出来了。”
柳砚书的目光闪了闪,抿着嘴唇没说话。
他的确太想证明自己了。想告诉父母自己的选择没有做错,他有这个挑班的资格,绝不是什么痴人说梦。
偌大的功房里就他们两个人,说话都有回声。练了一天,柳砚书全身上下都摔得特别疼,他坐在板凳上,抬眼看向傅晨。心头突然被巨大的孤独感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