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灭+番外(82)

手电筒的光远去了，gān警也一步步地走开了。

宿舍里一时之间无人说话，老人在chuáng上翻了个身:“你们吵到我睡觉了。”

三天之后的早晨是组织集体刮胡子的时间。

夏谐十五岁，不知是不是营养不良的原因，下巴上并没有长多少胡子。他挤在一群大老爷们的刮胡子“擦擦”声音中，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剃完之后犯人们排着队一个个把脏了的刀片投进垃圾桶。并没有人看见夏谐偷偷攥住了自己的那块刀片，往袖子里塞了塞。

他心里知道藏是藏不了多久的，于是在吃中饭的时候，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带疤男人身后。

狱警看见后指着他朝他走过来:“诶，你做什么?”

夏谐拿出刀片，径直朝男人脖子里扎过去。

刀片刺进血肉之后，很快就发出血液喷溅的声音。这血溅得夏谐满脸都是。

不过很可惜，相比一年多前的那把菜刀，小小一块刮胡刀显得太弱小了，而夏谐的气力，相比一年前的自己，也远不及了。

男人感觉到脖子上一痛，捂着伤口站起来，满脸怒火，刀片只扎在静脉，血溅出来虽然好看，但很快就止住了。

他抬脚先踹了夏谐一脚。然后一脚脚补上去，补不够似的，夏谐被踹倒在地上，满地的灰尘与gān涸的泔水溅落在他头上，真是丑态百出，难看极了。

也不知谁先笑了声，一gān看着热闹的众人陆陆续续都笑起来了。

在他饱受践踏的时候，耳边还依旧是笑声，夏谐常想，他周遭的是怎样的一群人，他身处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他被关了半年的小号（单人牢房）。

小号果真很小，三步宽的牢房，四面水泥墙。某种程度上说，一个人呆着也未尝不是好事，

可夏谐渐渐地，总觉得眼前有一些幻象，有时明明一个人也没有，他却总能听见有人在说话。

那个幻象最初是一团雾气，后来逐渐变成一个女人的模样。夏谐躲在角落，眼睁睁看着，不敢靠近。

终于有一天，这幻象朝他走了过来，对他说:“谐谐。”

夏谐突然站了起来，有些神经质地开始打门，不一会又开始用身体撞门。

外面的狱警听到声音，喊着;“喂喂喂，你gān什么！”

“放我出去....”夏谐这样喃喃着。“放我出去....”

“还早呢，你就想出来?”狱警觉得又好笑又莫名其妙。“退回去!”

夏谐还在撞门，他的瞳孔开始有些涣散:“放我出去……”

“退回去!”

“退回去!你听到没有!”

身后的那个女人的幻影终于缠上来，轻轻抱住了他:

“谐谐，妈妈好想你。”

别的人都是死刑判无期，无期判有期，有期再减刑，减着减着就没了，就快活了，就有盼头了。

夏谐不是。谁让他犯了事呢，这是找死，这是活该。于是他老老实实把三年的牢底蹲完了，再加上半年的小号。

出狱的时候，不是雨天，太阳很好。就在他走出生了锈的小偏门时，右前方正有一对男女在抱头痛哭。夏谐的牢狱生活把他的眼睛熬坏了，他变得有点近视，于是看了一会也没分辨出这对男女是夫妻还是姐弟还是母子。

自己的正前方则空dàngdàng的。

此刻，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要是也有人在等自己，也和自己来一场抱头痛哭，就好了。

可是没有。

想想也只是想想，不过一瞬，他便把这念头放过去了。

夏谐全身都瘦极，但一张脸蛋还没有完全失gān净俊美的轮廓，青白的脸色上是剃的jīng光的头皮，已经长出青茬。于是在这青中加青里，一个看起来颇为yīn郁的美男子就往阳光里踏去了。

阳光没有温度，蔫蔫地照着繁华的人间。

第36章 16

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在睁眼的第一瞬，夏谐看见天花板上的白光，耳畔还残留着十年之前法官的声音。

“ 现判决如下:被告人夏谐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三年。”

“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判处……”

他坐了起来，窗外在下雨，cháo湿的风chuī得窗帘不停翻卷，然而夏谐却什么也看不见。他的脑子就像初开的天地般，一片混沌，怎么也拼接不起来。病房里没有人，简单的一些布置，例如沙发，桌子，灯，他看在眼睛里，大脑却不能分辨出与之相应的概念。

他的眼里只有墙。

四面八方都是墙，光秃秃的，白色的，和当初那个被关押的小号一模一样。

不，这就是关押他的小号。

夏谐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低头看了看手心。